1 梦魇成真
空调运转的嗡鸣是这静寂里唯一的声响。已经是凌晨三点，林照却毫无睡意。她蜷在客厅柔软的旧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看到一半就再没翻动过的书，目光落在窗外。
下雪了。细密的雪屑，被城市不眠的灯火染上一层昏黄的暖调，无声地、绵密地飘落，覆盖了对面楼宇的窗台，模糊了光秃秃的树枝轮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带着一种隔绝尘世的安宁。
然而林照的心并不安宁。她闭上眼，几乎能立刻回溯起那重复了九次的梦境碎片。金戈铁马的喧嚣，带着泥土和铁锈气息的风，还有那个身影——谢凛。他总是穿着一身沾染了尘灰与暗红血渍的古代戎装，站在一片苍茫的、似乎是战场的背景里，回望她。看不清具体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沉静，锐利，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又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里。
第十次了。今晚，她预感自己会再次跌入那个光怪陆离的时空碎片里。这预感让她有些抗拒入睡，宁愿守着这现实的、属于她一个人的清冷雪夜。
就在她神思恍惚，几乎要被睡意俘获的瞬间，客厅里陡然响起一声异响。不是物品掉落，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砸在地板上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着的、短促的痛哼。
林照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借着窗外雪光与城市霓虹漫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见客厅中央的地板上，赫然多了一团巨大的、人形的黑影。
恐惧像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她僵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几秒钟死寂的对峙，那团黑影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更为清晰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喘息。
贼？
还是……
她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摸索到沙发旁边落地灯的开关。
“啪。”
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地板上那个不速之客。
林照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残破的、深色的古代甲胄，边缘处能看到金属的质地，但大部分被暗沉的颜色覆盖，那是干涸的血迹和泥泞。他蜷缩着身体，长发散乱地铺在地板上，沾着凝固的血块和尘土。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战场独有的、硝烟与汗液混杂的凛冽气息，在温暖的空调房里弥漫开来，刺鼻得令人作呕。
他似乎察觉到了光线，艰难地动了一下，抬起头。
刹那间，林照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这张脸……
这张即使沾满血污、因剧痛而扭曲，也依旧带着凌厉轮廓和深邃眉眼的脸
是
谢
凛
和她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完美地重合了。
他望向她，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与茫然，随即，那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似乎也怔住了。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看就要再次失去意识。
“你……”林照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恐惧被一种更庞大的、荒诞不经的惊骇压了过去。她看着他身下的浅色木地板上，正慢慢泅开一滩深色的、黏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