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洵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所有病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胸口的小镜子因为被他握得太紧而微微颤动，散发出一丝奇异的光，就像在回应他的宣告。
老大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深邃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渊。
洛书洵抬起头，“你能无视那么多规则，不可能只因为在这里活得够久。。。这身病号服只是你为了进行恐怖统治的掩护罢了，你也激活了身份对吧？”
整座大厅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阴冷
老大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呵”地一笑，那笑声低沉、粗粝，却带着某种无法掩盖的骄傲。
他缓缓抬起手，从袖口下拉出一截沉沉的铁链。铁链冰冷，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像是在回应着洛书洵的问题。
“不错。”老大开口，声音在大厅的冷光下格外清晰，“我就是守门人，而我的职责，就是把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东西都关进笼子里，哪怕你也激活了身份，也休想打破这座牢笼。”
洛书洵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既然是牢笼，就意味着记录会不断有人试图逃出去。你作为守门人，看来也是承认我的身份了。”
他紧紧握着小镜子，语气坚决：“我是旅行者，你是守门人。看来，我们之间注定有此一战。”
“旅行者。。。”铁链在老大的手中轻轻晃动，摩擦声尖锐刺耳，眼神中略带思索，“哈哈哈，我就知道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你果然是洛川的儿子。看来你已经继承了他的身份。”
“我可不光继承父亲的身份，还有。。。这座牢笼的钥匙。”
老大眯起眼睛，冷笑：“钥匙？你以为钥匙能带你找到出口？你根本不知道，在这里，我作为守门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短短几句话，大厅里的气氛骤然紧绷。
病人们的呼吸声变得凌乱，“身份”、“守门人”、“旅行者”。。。这些字眼第一次被当众揭开，所有病人眼神里掺杂着恐惧与渴望。
感受着大厅内氛围的变化，老大冷笑的嘴角慢慢收敛。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却比方才更显冷冽，像是一根根细针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而且，小子。你以为在他们面前揭露我们的身份，就能活下去吗？”老大每说一个字，手中的铁链就轻轻晃一晃，“你知道，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再也不会被‘病人’这个身份所束缚，而是随时都可能被这座病院收走的弃子。你揭开的，不只是你我的身份，也是在揭开他们的保护伞。你觉得他们会感谢你？不会的，他们只会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
病人们的眼神开始动摇，绝大部分的病人都显得手足无措，而少部分的病人直勾勾地看着洛书洵，眼底浮现出贪婪和恐惧的光。
洛书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老大说得没错，揭露身份不只是与老大的对抗，更是把自己推到所有病人面前，逼迫他直面“规则”的残酷。而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他眼神却比刚才更亮，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那就更好。”他声音很低，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一旦他们看见了，就再也装不下去。你以为这是我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这是我逼着所有人去看见真相。”
“真相？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的真相。”
“你错了。”洛书洵轻轻道。
老大没有立刻反驳，他把铁链收回袖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身离去，每一步都敲出了沉重的节拍。戴着毛线帽的女人跟在后面，她的嘴角始终都挂着那抹难以揣测的笑意。两人走出大厅，背影在门口的灯光里被拉长，像两根不可逾越的界标。
大厅内的病人没有马上散去，像是被某种期待定住。窃窃私语像潮水般在角落翻涌，病人们的眼神在洛书洵身上来回掠动，有的怀疑、有的恐惧、有的贪婪，更多的则像是在衡量利弊。
洛书洵感到胸口的小镜子温热得更加明显了，此时它更像是一个活物，在他的掌心里轻轻跳动。他把视线沿着人群一排排扫过去，像是在用一把无形的尺子张量每个人的分量——谁眼里有动摇，谁面无表情，谁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衣角，那些细小的动作在他心里都变成了可分析的数据。甚至当洛书洵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个病人身上时，他眼底竟出现了一圈圈清晰的纹路，那是每一个人的“轮廓”。
就一瞬间，洛书洵就明白那些纹路代表着什么，就好像他能聆听纹路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轮廓纹路，而且每个人的纹路也在随时变化着，不同的纹路变化代表着每个人情绪的变化。
这就是“旅行者”的能力，也是父亲所说的——观察、聆听的能力。
洛书洵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大厅内每一个人的神经，“你们都听见了，我们都激活了身份。而老大说得没错，你们以后可能要面临更大的风险。而我之所以让你们知道这些，只是想问你们一个问题，然后我就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真相。”
洛书洵顿了顿。
“你们愿意继续做这座病院和‘他们’的奴隶吗？”
话语像一把紧绷的弦，拉扯着人群的情绪。有人轻轻颔首，像是第一次面对心里的疑问；有人紧皱眉头，眼神闪烁；也有人浑身颤抖着慢慢后退。而有几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换，他们嘴唇微动，像在交换某个暗号。而这一切根本无法逃过洛书洵的眼睛，甚至连他们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被身上的纹路展示得一清二楚。
洛书洵不动声色地走近那几个人，声音压得更低：“你们是老刘的人吧。”
那几张脸先是惊愕，随后逐渐平静下来。其中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走近洛书洵：“没错，不过不代表我们会帮你。”
“我不需要你们帮我，就像我没有寻求老刘的帮助一样。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小事，至于什么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洛书洵心中一阵释然。他没有要求太多，只要在群众中制造出足够明显的杂音，就能把“仪式”撕开一道口子。老大依仗的是规则被大家共同维护的错觉，一旦这层错觉被撕裂，老大用恐惧搭建起来的权威将瞬间倒塌。
回到宿舍的洛书洵，在床上坐了良久，窗外的光线逐渐偏斜，像刀口一样切过墙面。他又重复了一遍父亲的话，“你目光所及的地方，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
午餐的铃声急促地响起，走廊里开始有了匆忙的脚步声，当洛书洵走出宿舍去往食堂的路上，几双眼睛在走廊的阴影处悄悄跟随，但这次的视线里多了几分不同，不是完全的回避，反而多了些试探的意味。洛书洵明白，某种漩涡在形成。
不是老大和“他们”的声势，而是人心开始倾斜的先兆。
午餐，还未开席，属于洛书洵自己的命运齿轮第一次开始咬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