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间屋子，逃离了那无处不在的、沉默的注视。
门外天光晦暗，积雪未融。
他站在院子里，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疼。
那无声的凌迟，原来无处不在。
他开始无法安睡。
卧房是绝对待不住的，那里每一寸空气都裹挟着回忆，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他试过书房，试过客房，甚至试过在议事厅后间那张狭窄的榻上凑合。但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一合上眼，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或是不曾留心的细节，便争先恐后地翻涌上来，清晰得残忍。
他记得有一年冬夜，她感染了风寒，咳嗽得厉害。他嫌吵，抱着被子去了书房。半夜被噩梦惊醒，口干舌燥，出来寻水喝，却见她裹着厚厚的斗篷，缩在正院廊下的石阶上，望着墨黑的天幕发呆。那时他只觉得她莫名其妙，添乱，呵斥了她一句“还不滚回去”，便径直去了厨房。她当时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茫，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回了房。
【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哪怕他在书房，在这院子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果然……还是惹他厌烦了。】
没有声音。只有记忆里，她单薄得快要被夜色吞没的背影。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因朝中事务烦心，回府后脸色阴沉。她用新学的法子炖了汤，小心翼翼端到他面前。他正烦躁，看那汤色浑浊，尝也未尝便挥手打翻，滚烫的汤汁溅了她一手。她当时疼得瑟缩了一下，却第一时间去看他有没有被烫到，连一声痛呼都没有。
【是了，他今日心情不好，我不该来打扰的。】
【手好疼……但比不上他心里烦闷的万分之一吧。】
没有声音。只有记忆中，她迅速缩回去的、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背，和她强忍疼痛时微微颤抖的嘴唇。
这些画面，过去被他理所当然地忽略，或是归咎于她的愚蠢、她的懦弱、她的不识趣。如今，失去了那层厌烦的滤镜，只剩下赤裸裸的、他施加于她的冷漠和伤害。
他开始惧怕黑暗。烛火必须彻夜长明，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些如影随形的幻影。可光线越亮，他眼底的红血丝就越重，脸色也越发青白。
顾安忧心忡忡，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诊脉良久，只说是思虑过度，心脾两虚，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药煎好了，浓黑的汁液，散发着苦涩的气味。顾衍之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