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洛阳铲下的青铜裂响
洛阳铲的铁头穿透第七层夯土时,叶南舟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震颤——不是土壤摩擦的钝感,是金属断裂的脆响,像冰棱砸在青铜鼎上,在邙山腹地的寂静里炸开,惊飞了崖边栖息的寒鸦。
“停。”他按住助手陈雪往下压铲的手腕,指腹捻起铲头带出的碎屑。混着桐油香气的糯米夯土坚硬如石,碎屑却泛着幽绿的包浆,断面处新鲜的金属光泽刺得人眼疼——是青铜锁链的残片,而且是刚刚崩断的。
陈雪的呼吸顿了顿。她跟着叶南舟考古十年,从关中唐墓到江南宋坟,从没见过这样的夯土:糯米与桐油按三成比例浇筑,层与层之间夹着朱砂线,这是唐代王公贵族才能用的“固陵法”,可他们这次勘探的,明明是邙山脚下一个标注为“平民墓”的探方。
“南舟哥,你看那边。”陈雪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软毛刷差点掉在地上。她蹲在椁室东侧的石壁前,指尖悬在壁画上方——壁画色彩鲜活得诡异,历经千年仍像刚画完:大红嫁衣的女子站在定鼎门前,凤冠上的珠翠沾着“光”,仿佛风一吹就会叮当作响。
叶南舟走过去的瞬间,心脏猛地攥紧。画中女子眼角那颗泪痣,位置、形状,甚至微微偏红的色泽,都与身旁的陈雪分毫不差。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女子的右手握着半块血红色的玉,玉的形状,竟与他胸口那块胎记一模一样。
“唐代制式没错,但墓主身份……”陈雪的话卡在喉咙里。她伸手去擦壁画上的浮尘,指尖刚碰到朱砂,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回头。椁室四角的鎏金镇墓兽,不知何时转了方向——四尊兽首原本朝东,此刻竟齐齐对着中央的棺椁,黑玉镶嵌的兽眼泛着冷光,像四团凝固的墨,死死盯着棺盖上蜷缩的白玉骷髅。
那骷髅通体莹白,像是用羊脂玉雕成,指骨纤细得近乎易碎。叶南舟绕着棺木走了半圈,突然停在骷髅的左手边:无名指上套着枚鎏金戒指,戒面打磨得光滑,刻着四个篆字,笔画里嵌着暗红色的锈——“生生世世”。
“不对劲。”他摸出背包里的罗盘,想测棺木朝向。罗盘刚靠近棺盖,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后“啪”地钉向陈雪,发出“嗡嗡”的蜂鸣,像是遇到了极强的磁场干扰。
陈雪被蜂鸣吓得后退,后背撞到镇墓兽的基座。她慌忙扶住兽身,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黏腻——镇墓兽的兽眼处,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云纹纹路往下流,在地上晕开一小片痕迹,闻起来没有血腥味,只有淡淡的檀香,像寺庙里烧到尽头的线香。
“这是什么?”陈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叶南舟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队员小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队长!李教授……李教授让我们立刻停工!他说这墓是‘永夜冢’,挖开就会出事!”
话音未落,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人快步走进椁室。李教授头发花白,老花镜滑到鼻尖,目光却像鹰隼般锐利,扫过壁画、镇墓兽,最后落在棺盖的白玉骷髅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造孽啊……你们怎么把它挖开了?这墓的棺椁,是漂在黄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