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将军营帐里出来,我和几个即将服刑的逃兵关了几天。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朱大将军召见了我。
他坦言佩服我的勇气,对于我女扮男装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军营也并非儿戏之地。既然选择参军,就要有男儿气魄,有一番作为。
我头差点磕破,一个劲儿感谢他十八辈祖宗。
再后来王大勇也托人来找过我,他都已经混到骑兵长的位置了,能压我好几头。
他问我怎么在军营。
我不好回答,总不能说因为嫁给你把你克死了,重生一世走投无路来参军,结果又遇上了你。这不是追着杀么?
我逼问他,是不是他告密我的身份。他一脸诚恳地发誓说不是。犹豫半天,我还是选择相信他。
好在他这人没那么死板,没再继续追究。既来之则安之,让我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在这种地方突然有了个能照应的兄弟,也是挺让人意外。
那告密的只有一个人,王小伍。
我俩三番五次地近距离接触过,加上我之前种种行为的古怪。他这种心思多虑的人,肯定会发现我是个女子。
自那日王小伍见我平安回来后,也学着夹起尾巴做人,安生不少。
至于叶淮明,我更是没理由恨他。
即便我再笨也想明白了。一盘棋局赌上我的性命,不过是朱将军的玩笑话。
平民百姓的命不值钱。
7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将军营掩了个严实。
营中人人都在说这是百年一遇的大雪,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不其然,趁着大雪,敌人来犯,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战场,温热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雪上,放眼望去,像是开了遍地的红花,生生刺痛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哭也不敢懈怠,冷气差点要把我的肺冻炸,握着冰冷的兵器,愣是撑到朱将军带着游巡的骑兵杀回来。
同一个营里的兄弟战死不少,毕竟我们没什么上战场的经验,防范也有疏忽,伤亡惨重。
叶淮明的狐皮裘衣染上了敌人的血,撑着长刀站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在他跌倒之前,我跑过去将他扶起。像是一把沉重的骨头,又硬又硌人。
他这一倒下,许久都没起来。
叶淮明先是受了伤,又生了重病。军营里的军医治不了他的「富贵病」,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怕冷。
我们这里的冬天格外冷,尤其是今年。
朱将军差人来将我唤了去,要我贴身伺候叶淮明。
人人都忙着战后的事,人手本就不充裕,想我本就是个女子身份,伺候个身份高贵的病人,手脚也能仔细些。
好吧,其实是我不敢拒绝。
重来一世,我格外惜命。
就这样我搬进了叶淮明的帐中,当然还是以男子的身份。
叶淮明怕冷,帐中的炭火盆永远都烧得通红,舒服得像是一直泡在热水桶里,骨头都要暖透了。可他的脸色还是惨白,没有血色,人也没精神。
他偶尔下榻走动,明明需要人搀扶,却每次都拒绝我。
不巧,我比他有劲,擒住他的胳膊怎么也挣脱不掉,每每这时他都会嘴角抽动,似笑非笑地凝着我,其实是在警告我。
我脸皮厚,只会冲着他傻兮兮地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