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时
九月的风卷着碎金似的阳光，扑在高二（3）班的窗沿上。林小满抱着一摞刚发的物理练习册，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一个人。册子哗啦啦散了一地，她蹲下去捡，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一片带着温度的梧桐叶——是对方捡起来的。
“谢谢。”她抬头，看见沈倦校服领口露出的半截白色耳机线，还有他手腕上那只洗得发白的运动表。他没说话，只把怀里的册子往她怀里推了推，转身往楼梯口走。他的书包带子斜斜垮着，背影在斑驳的树影里忽明忽暗。
林小满后来总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看见他。他总是戴着那只耳机，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笔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她写作业累了，就偷偷数他落在书页上的睫毛，看阳光如何漫过他挺直的鼻梁，在下巴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深秋的某个午后，她又去三楼，却发现常坐的位置空着。桌上留着半块没吃完的柠檬糖，糖纸被风卷得轻轻颤动。她犹豫着坐下，指尖碰到糖纸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薄荷味的。”
沈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耳机线绕在指尖。“我以为你喜欢甜的。”林小满把糖推过去，脸颊发烫。他却剥开糖纸递回来：“你上次借我橡皮时，身上有柠檬草的味道。”
那天他们没说太多话，只听着窗外的风把梧桐叶吹得簌簌响。林小满发现，他的耳机里其实没放歌，只是习惯性戴着。“这样比较安静。”他说这话时，睫毛垂下来，像停了只浅色的蝶。
期末考试前的晚自习，林小满对着一道物理题愁眉不展。忽然有张纸条从旁边传过来，上面是沈倦潦草的字迹，画着简单的受力分析图，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她转头看他，他正低头假装刷题，耳朵却悄悄红了。
放寒假那天，雪下得很大。林小满抱着成绩单走出校门，看见沈倦站在梧桐树下等她。他把一副灰色的手套塞给她：“图书馆管理员说你总冻得握不住笔。”雪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盐。
“下学期，”他顿了顿，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还去三楼吗？”
林小满把脸埋进带着他体温的手套里，轻轻“嗯”了一声。远处的教学楼亮着零星的灯，雪片落在两人之间，又悄悄化了开春的风
正月十五的灯笼还在街角晃悠时，开学的日子就踩着薄雪来了。林小满抱着寒假作业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沈倦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落，只是桌上多了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些饱满的樱桃番茄。
“给你的。”他见她望过来，把罐子往她这边推了推，“我妈种的，说补充维生素。”阳光透过刚擦过的玻璃窗，在番茄上镀了层柔光，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
林小满捏起一颗，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时，忽然想起寒假里的事。大年初二那天她去图书馆还书，远远看见沈倦在门口扫雪，红围巾在风里飘得像团小火苗。她没敢上前，只站在树后看了会儿，直到他转身时围巾滑到肩上，露出和她同款的灰色手套。
物理课代表收作业时，林小满发现自己漏带了一张错题整理。正急得翻书包，沈倦忽然把自己的本子推过来：“抄我的吧，老师不细看。”他的字迹还是那么潦草，却在每道题旁边画了小小的示意图，像给公式安了双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