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赤着脚踩在深秋的冷土上时,后脚跟被碎石子划开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可她连疼都顾不上——她攥着姐姐林娟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粗糙的掌心,只有一个念头:跑,往镇上跑,离那个把姐姐当货物卖掉的家,越远越好。
身后传来母亲王秀兰尖利的咒骂声,混着父亲林建国的呵斥,可风把这些声音吹得越来越远。林娟的呼吸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却还是紧紧跟着林砚的脚步,没说一句“停下”。这是林砚重生后最庆幸的事——这一世,她没让姐姐被“认命”的念头困住,没让前世那个死在张家柴房、手里还攥着写有她名字纸条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1 柴米油盐里的微光
跑到李婶的馒头店时,天刚蒙蒙亮。蒸笼里的白面馒头冒着热气,裹着麦香飘出来,林砚和林娟站在店门口,浑身是土,冻得嘴唇发紫,像两只落难的小兽。李婶掀开帘子看见她们,吓了一跳,赶紧把两人拉进店里,塞给她们两个热馒头:“快吃,看冻的。”
咬下第一口馒头时,温热的面香裹着甜意,林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前世她在袜子厂打工,每天只能啃发霉的窝头,好久没吃过这么暖的东西。林娟也红了眼,却还是把自己馒头里的糖芯掰给林砚:“你吃,我不饿。”
李婶叹了口气,摸了摸两人的头:“你们爹娘的事,镇上都有耳闻。不回去就对了,婶这儿有间废弃的小仓库,收拾收拾能住人。我再托人给你们找个先生,女孩子家,读书才是出路。”
那间小仓库在馒头店后院,漏风的窗户糊上旧报纸,地上铺一层干草,就成了姐妹俩的家。李婶找来的先生是退休的老教师张爷爷,头发花白,说话温和,听说了她们的遭遇,摆摆手说:“学费不用给,你们肯学,我就肯教。”
从那天起,姐妹俩的日子有了规律。早上天不亮,林砚就帮李婶揉面、卖馒头,挣点零花钱;林娟则去镇上的纺织厂找了份记账的活——她心细,算术快,厂长看她实在,给她开了每月两百块的工资。晚上,两人就着煤油灯,跟着张爷爷读书:林砚补初中课程,准备考高中;林娟则从识字开始,一点点啃课本,她比林砚想象中更聪明,张爷爷教的古诗,她读两遍就能背,数学题稍一点拨,就能解出来。
有一次,张爷爷拿着林娟的作业,笑着对林砚说:“你姐姐是块读书的料,就是以前没人教。好好学,将来说不定比你还有出息。”林娟听了,脸红红的,偷偷把作业往身后藏,却被林砚拽住:“姐,你就是厉害,以后我们一起考大学。”
日子虽苦,却满是盼头。冬天冷,仓库里没有炉子,林娟就把两人的被子缝在一起,晚上抱着林砚睡觉,用体温给她暖脚;林砚知道姐姐记账费眼睛,就用攒的钱买了瓶最便宜的雪花膏,偷偷放在姐姐的枕头边。有天晚上,林娟发现了雪花膏,打开闻了闻,眼泪掉在瓶子上:“砚砚,你留着自己用,我一个记账的,不用这么讲究。”
“姐,你皮肤干,得护着。”林砚把瓶子塞回她手里,“等将来我们有钱了,买最好的。”
林娟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用力点头——她以前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被父母卖掉,或者在纺织厂干到动不了;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棵被移栽的小苗,终于有了阳光和水,能慢慢往上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