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沙海初遇
程景深第一次见到苏筝，是在西北一座即将被沙海吞噬的小镇上。
风从巴丹吉林沙漠深处呼啸而来，卷起漫天黄沙，将天地染成浑浊的橘黄色。他驾驶着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沙暴中艰难前行，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镇——乌尔禾，蒙古语意为“尽头”。
确实，这里是文明的尽头。再往西，就是连绵数百公里的无人区，只有戈壁、沙漠，和偶尔出现的野骆驼群。
程景深把车停在镇上唯一的招待所前，拍了拍满身的沙尘，拎着背包走进低矮的门厅。一个满脸皱纹的藏族老人正趴在柜台后打盹，听见脚步声，懒洋洋地抬起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问：“住店？”
“一晚。”程景深简短地回答，递过身份证。
老人慢吞吞地登记着，程景深则环顾四周。墙壁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这个地区的水源点和主要沙尘暴路径。角落里堆着几箱矿泉水和方便面，货架上的商品都蒙着一层细沙——这是沙漠边缘生活的常态。
“从哪来？”老人问。
“北京。”
老人抬眼看了看他：“这个季节来，不是旅游的时候。”
“工作。”程景深不欲多言。
老人点点头，不再多问，递回身份证和一把铜钥匙：“二楼最里面，厕所公用，热水晚上七点到九点。”
程景深接过钥匙，正要转身上楼，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一个身影推门而入，带进一阵风沙。
“老周，快！小杨被蛇咬了！”
程景深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扶着门框喘气。她穿着一身沾满沙土的冲锋衣，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脸上满是疲惫和焦急。但最吸引程景深注意的是她的眼睛——明亮，坚定，像沙漠夜空中最亮的星。
柜台后的老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蛇？”
“像是蝮蛇。”女人说，“我们在北坡做植被调查时发生的。”
“北坡？”老人皱眉，“那里蛇多，跟你们说过要小心。”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周，你的草药还有吗？”
老人摇摇头：“上次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进新的。得送去县医院，至少四个小时车程。”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小杨已经开始呼吸困难，撑不到县医院了。”
程景深静静地听着，这时突然开口：“我能看看吗？”
女人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里的程景深，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是医生？”
“算是。”程景深说，“带过野外医疗队，处理过蛇咬伤。”
女人犹豫了一瞬，然后点头：“跟我来。”
程景深跟着她走出招待所，来到一辆破旧的皮卡前。车厢里躺着一个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小腿已经肿得老高，有两个清晰的牙印。
程景深检查了伤口，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型医疗包。
“你随身带这个？”女人有些惊讶。
“在沙漠里，准备充分不是坏事。”程景深简短地回答，开始清理伤口，敷上抗蛇毒药膏，然后用绷带加压包扎。
“这不是完全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能延缓毒素扩散。他仍然需要抗蛇毒血清。”程景深对女人说，“最近的能在两小时内拿到血清的地方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