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偷穿姐姐的裙子时,我站在镜前发抖。
原来衣服可以像羽毛一样轻盈拂过皮肤,镜子里那个陌生人的眼神亮得让我心跳加速。
毕业汇演需要假发,我鬼使神差挑了一顶棕色长卷发。
爸爸撞见我化妆时沉默后退,仿佛看到怪物。
独自生活后,衣橱里的色彩悄然变换。
直到某天咖啡店员称呼我“女士”,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镜中的林初夏穿着橄榄绿长裙对我微笑,清晰又陌生。
地铁上被小男孩让座时,我忽然明白: 双份灵魂住在同一具身体里,并不拥挤。
——
8月15日 周日 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今天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爸妈带着姐姐回了老家探亲,明明昨天才刚走,今天的寂静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连窗外蝉鸣都显得格外尖锐。也许只是因为太热了。
收拾姐姐房间时,那件酒红色的吊带裙就搭在椅背上。丝绸的料子,像凝固的深红酒液。我以前从不敢细看,只觉得那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旗帜。这次指尖却不由自主地碰上去,凉滑的触感让我指尖猛地一缩,又忍不住贴上去。丝绸确实凉凉的,可空气却好像更热了。我很久没这样仔细看过一件衣服了。
鬼使神差。等我反应过来时,卧室门已被我反锁了两道。
站在穿衣镜前,用发僵的手指笨拙地系好颈后的细带。后背大片皮肤裸露在空调微弱的凉风里,激起一阵细微的凉意。丝绸裙摆只及膝盖上方,轻飘飘地垂着。镜子里的人影如此陌生:肩膀的线条在吊带的勾勒下显得突兀,腿也因为紧张绷得像两根棍子。可那件裙子……它覆盖着皮肤的方式如此不同,仿佛一层水,轻柔地贴着身体流淌下来,几乎没什么分量。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的松弛感,悄悄顺着脊背爬上来,奇异地中和了心口那阵剧烈的擂鼓。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紧张慌乱之外,似乎被什么点亮了,闪着一种连我自己都辨认不出的光。我不敢再看,猛地拽下裙子,胡乱塞进姐姐衣柜的最底层,像藏起一个棘手的秘密。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地撞着,汗水黏腻腻地浸透了T恤后背。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屋子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那抹酒红色的流光,却固执地烙印在眼底,挥之不去。
11月3日 周五 阴,冷飕飕的
那件裙子的记忆像一枚投入深湖的石子,涟漪扩散得缓慢而顽固。后来又有好几次,趁家里没人的短暂空隙,我总是忍不住走向姐姐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门,里面挂满了色彩,柔软的羊毛开衫、轻盈的雪纺衬衫、带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每一次触碰那些不同的面料都带来全新的感受。指尖滑过一件墨绿色的丝绒背心,厚实而温暖,带着一种含蓄的华丽感;捻起一件淡紫色半透明雪纺衬衫的袖子,它轻得像一片晨雾,贴在皮肤上几乎没有存在感。
我一向习惯穿柔软宽大的旧T恤和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仿佛身体只是需要一层包裹物。但触摸这些衣服时,一种奇异的认知却逐渐清晰起来:衣服是可以有性格的,它不仅仅是遮体保暖。它们拥有各自的生命——有的垂坠、有的挺括、有的仿佛拥有呼吸般贴合着曲线。它们是沉默的语言,诉说着不同的心情和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