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能理解,对不对?
这句话像最终判决的槌音,沉沉地敲下来,砸碎了我胸腔里最后一丝虚妄的热度。
坚强。
所以活该被牺牲。
独立。
所以活该被抛下。
因为我宋绾是石头做的,不会痛,不会失望,不会在婚礼前夜看着未婚夫因为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决绝离开。
我看着他,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仿佛怕动作稍大,就会惊碎眼前这荒谬到可笑的一幕。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
沈聿像是如释重负,眼神瞬间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一点感激:“我就知道,绾绾,你最懂我。我尽快回来,婚礼的事……”
“去吧。”我打断他,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但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震得玄关柜上放着的那对婚戒盒都轻轻跳了一下。
窗外,夜雨下得更大了。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冰冷的空气一丝丝钻透我的睡衣,沁入皮肤,血液,骨髓。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卧室。
那件刚刚送来的、洁白无瑕的婚纱,还静静地挂在落地穿衣镜前。
圣洁,美好,像一场触手可及的梦。
我伸出手,指尖掠过光滑的缎面,上面还缀着他亲手为我挑选的珍珠和碎钻,冰凉一片。
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着一把裁布用的剪刀,锋利,尖锐。
我拿起它。
“嘶啦——”
一种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尖锐到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第一刀,从领口直直划到下摆,毫不留恋,用尽了全力。
珍珠崩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上,四处滚散,像碎掉的承诺和时光。
我没有停。
一下,又一下。
机械地,麻木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缎面、蕾丝、薄纱,所有象征幸福和纯洁的东西,在我手中变成破碎的条缕,丑陋地堆积在脚边。
白色的碎沫,像一场荒谬的雪。
五年。
无数个他醉倒在街头被我拖回来的夜晚,无数次他因噩梦惊醒被我抱住的颤抖,第一支他为我戒掉的烟,第一杯他为我推开的酒,第一个他学会主动为我庆祝的生日,那枚他单膝跪地、眼睛亮闪闪为我戴上的订婚戒指……
碎片,都成了碎片。
扯下头纱,剪断,扔开。
最后一片洁白的纱落在那堆废墟上时,我停了手。
剪刀从指尖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我走到书房,从书架最底层拖出一个笨重的旧木箱。
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笔记本,厚的薄的,新的旧的。
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所有的心事、眼泪、希望、还有关于一个叫沈聿的少年的所有爱恨悲欢,都在这里了。
我抱起它们,走向阳台。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湿冷的空气,沉甸甸地压着。
打开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舔舐上纸张的边缘,迅速变得橙红,贪婪地蔓延,吞噬掉那些工整的、潦草的、欢欣的、绝望的字迹。
【今天又在酒吧后巷找到他了,吐得厉害,看见我,红着眼睛说“滚”。可我还是把他带回家了。沈聿,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