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习惯。她无比确信。可这确信让她恐慌。
周五下午，总监再次把她叫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谨慎的表情。 “Su，傅先生刚派人送来这个。”他推过来一个考究的紫檀木长匣，比上次的画匣小一号，“指名还是由你开启和鉴定。另外……”总监顿了顿，压低声音，“他邀请你下周陪同他前往中国苏州一趟，考察他有意向捐赠给国内博物馆的一批私人收藏。所有费用由他承担，公司这边已经批准，算重要客户项目。”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又来了。他像是织就了一张无声的网，一步步，不容拒绝地将她拉近。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匣上。匣子古旧，边角有温润的包浆，锁扣是精致的云纹银饰。
“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回应。
抱起木匣回到鉴定室，反锁上门。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地打开银扣。
里面衬着明黄色的软缎，躺着一卷略小的画轴，以及……一支白玉簪。
簪子素净，玉质温润，顶端却有一处明显的磕碰瑕疵，颜色深暗，像是……浸染了什么东西，历经岁月无法磨灭。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额角那幻痛般的刺感又一次袭来。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展开那幅画。
画面是工笔重彩。一座精致的园林水榭，碧波荡漾，紫藤花盛开如云。水榭中，一个穿着月白道袍、头戴唐巾的男子正在抚琴，侧脸清俊，眉目专注。而他身旁，一个穿着湘妃色竖领长衫、云鬓松挽的女子正垂眸斟茶，嘴角含着一抹极淡却温柔的笑意。
女子的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画工极其写实，能清晰看到簪头那处瑕疵。
画角题着两句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落款是“孤舟客”，钤印依旧是那枚朱文印。
苏晚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画中女子的脸……和她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根本就是同一张脸！那眉眼神情，那低头斟茶时脖颈微弯的弧度……
而那个抚琴的男子……虽然气质迥异，一个清雅文士，一个冷峻商人，可那五官轮廓，分明就是傅聿深！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这不是一幅古画。这是一个她无法否认的证据，直白、狰狞地摆在她面前。
窗外传来乌鸦沙哑的啼叫，像是跨越了几个世纪的悲鸣。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苏晚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几乎拿不住手机。
她按下接听，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电话那头，是傅聿深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画和簪子，收到了？”
苏晚死死咬着下唇，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哽咽或尖叫。
她的沉默，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声像是擦着她的耳廓。
“下周三，苏杭。那边的紫藤，应该开得正好。”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阿晚，有些答案，或许在那里。”
电话挂断了。
忙音嘟嘟作响，苏晚却依旧举着手机，僵立在原地。
她缓缓走到窗边，窗外是伦敦灰蒙的天空和冰冷的钢筋玻璃丛林。可她的眼前，却仿佛看到了江南连绵的春雨，看到了画中那架紫藤，开得如火如荼，看到了水榭里琴声袅袅，茶香氤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