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钟丽不一样,她是从乡下过来的,没见过啥大世面,除了在车间里拧螺丝,手上有准头,其他别的啥也不会。每次彭家宴热情地拉着她去参加活动,她都躲在角落里,像棵长在田埂边的狗尾巴草,灰头土脸的,一点也不起眼。
看着别的女青年穿着花里胡哨的布拉吉(连衣裙),手拉手围着彭家宴跳交际舞,旋转的时候裙摆飞起来,像只扑棱着翅膀的花蝴蝶,她像偷偷吃了没熟的李子,心里就酸溜溜的。有一回,彭家宴拉着她要教她跳舞,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手心全是汗,脚步也像灌了铅,想挪一步都费劲,最后还是红着脸挣开他的手,躲回了车间,连晚饭都没好意思去食堂吃,怕别人说嫌话。
现在想起这些,钟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彭家宴枯瘦的手背上,彭家宴的歌声停了,气更喘了,如一架老钟的摆锤,慢了却稳当。钟丽抬手抹了把眼泪,声音有点发颤:“老东西,你这嗓子…… 还是这么亮。” 彭家宴听见这话,嘴角咧开个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可不……都为了你……”
钟丽回忆起俩人第一次打照面那天,正赶上厂里的大喇叭放《我们年青人》。那歌声脆生生的,裹着食堂飘来的玉米粥香。钟丽站在食堂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槐花落在她的蓝工装肩头,白花花的,她都没察觉,满脑子都是歌里那股子热乎劲儿,像灶膛里刚添的柴火,烧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时,彭家宴正好从食堂端着搪瓷碗出来,瞅着她这入迷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逗她:“咋?听着迷了?这歌不难,我教你,保准三天就让你唱得有模有样!”他说话时带着刚喝了热粥的气儿,暖暖的。
钟丽的脸“腾”地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根,手攥着工装衣角搓来搓去,声音特别小:“别……别了,我这嗓子你破锣,怕唱出来吓着人。”她心里其实痒得厉害,那歌里的劲头,像开春的河水似的往心里涌,可她打小在农村长大,连在村口大槐树下跟人唠嗑都不敢大声,更别提在人前亮嗓子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人扒了层皮。
三
谁知道到了工厂文艺汇演选拔那天,经不住彭家宴天天在跟前磨嘴皮子,一会儿说 “别怕跑调,咱唱的是年青人的心”,一会儿又说 “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