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待久了,这些手段,我见得多了。
“知道了,妈妈辛苦了。”
果然,到了傍晚,外祖家就派人来了。
来的是外祖母身边得力的一个管事妈妈,说是外祖母思念亡女,心中悲痛,又挂念我这个孤苦的外孙女,想接我过府去住两日,以慰哀思。
我心里门清,这定是孙妈妈暗中递了消息出去。
柳姨娘那边反应极快。
当晚用饭时,渣爹于弘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静姝,你外祖家今日派人来接你?”
我脸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措:
“是……外祖母派人来说,想念女儿,也想看看我……”
“哼!”于弘文冷哼一声,“想念?我看是有人翅膀硬了,觉得侯府委屈了她,急着往外祖家递话诉苦了吧!这才几天?就闹得亲戚上门,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柳姨娘在一旁拿着帕子,轻声细语地“劝慰”。
我放下汤匙,眼圈瞬间就红了。
“父亲……女儿没有往外祖家送信,真的没有……”我像是急于证明清白,转向孙妈妈,“妈妈,您今日出去,是做什么了?您快告诉父亲!”
孙妈妈立刻上前,躬身回道:
“回侯爷,小姐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老奴见库房里送来的补品不合用,小姐又怕麻烦府里,便私自做主,拿了小姐的体己银子,去外面的药铺购置了些温和的补身药材。”
“购置补品?”于弘文捕捉到了关键词,眉头拧得更紧,“府里没有吗?何须你去外面购置?”
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于弘文不是傻子,内宅这些克扣用度的阴私手段,他未必不清楚,只是平日懒得过问。
柳姨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强笑道:
“侯爷,库房里……库房里的补品自然是有的,许是……许是下面的人办事不用心,我回头定好好查问……”
于弘文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既然你外祖家来接,就去住两日吧!也省得在府里惹是生非!”
他虽没明着斥责柳姨娘,但那眼神里的不满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胆战。
我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泪,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女儿知道了。”
外祖家虽不似永宁侯府那般显赫,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清雅与温情。
外祖母将我搂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叫着,眼泪落在我颈窝里,滚烫。
舅母们待我也极和善,嘘寒问暖,安排的饮食起居无不精细。
我乐得扮演一个因丧母而哀恸体弱、需要静养的孤女,脸色苍白些,说话气弱些,便足以换来他们加倍的怜惜。
我绝口不提父亲如何偏心,柳姨娘如何刻薄。
有些事,不说比说了更有力量。
表姊妹们年纪相仿,起初因着我的“病弱”和“丧母之痛”有些拘谨,后来见我并非那般难以接近,便也渐渐熟络起来。
我们一起在花园里扑蝶,在窗下描花样子,听她们叽叽喳喳说着京里的趣闻。
还有那两个年纪稍长的表哥,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见了我也会温和地打招呼,嘱咐丫鬟们好生照看。
这种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家庭温暖,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烘烤着我自重生以来就一直冰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