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苏韵的眼泪决堤而出。
原来他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忘记她。
“不会的！”她抱紧他，像是要给他，也给自己力量，“你不会忘记我的！绝对不会！就算...就算真的忘了，我也会让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我！陆绎辰，你休想甩开我！”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抗癌之路。
手术确实如医生所料，风险极高。虽然请来了全球最好的脑外科专家，手术过程中依旧几次惊险万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苏韵等在手术室外，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手术勉强成功了，肿瘤切除了一大部分，但仍有少量残余因为位置过于危险而无法动刀。后续需要结合放疗和化疗。
陆绎辰在ICU里躺了整整一周才脱离危险期。醒来后，他的视力受到了永久性损伤，看东西有些模糊，但好在没有完全失明。
最大的问题，开始出现在他的记忆上。
刚开始只是偶尔的健忘，比如忘记约会的时间，忘记带文件，或者叫错下属的名字。大家都以为这是手术和麻醉的后遗症，慢慢会恢复。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
他会忘记重要的会议内容，忘记昨天才见过的人，甚至有一次，他开车出去，却忘记了回家的路。最后还是警察根据他车上的信息联系到了苏韵。
苏韵带他去复查，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肿瘤残余部分继续生长，加上手术损伤，对记忆中枢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他患上了严重的顺行性及逆行性遗忘症。
简单来说，他不仅很难形成新的记忆，连旧的记忆也在一点点丢失。而丢失的顺序毫无规律可言，就像是随机抽走拼图的一块，让整个记忆版图变得支离破碎。
最可怕的是，他关于“苏韵”的记忆，似乎丢失得特别快，特别彻底。
第一次，他清晨醒来，看着睡在陪护床上的苏韵，疑惑地问：“这位小姐，你是新来的护工吗？”
那一刻，苏韵的世界第一次崩塌了。
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拿出他们的照片、视频、结婚证，一遍遍地告诉他他们是谁，他们有多相爱。
陆绎辰听着，看着，眼神从茫然到困惑，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痛苦。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些明明应该是我最重要的记忆！”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一遍遍地道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对不起，韵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忘记你...我怎么能忘记你...”
苏韵的心在滴血，却还要强装镇定地安慰他：“没关系，绎辰，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创造新的记忆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们创造新记忆的机会。
旧的记忆在不断消散，而新的记忆根本无法形成。
他忘记她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越来越短。从几个月一次，到几周一次，再到几天一次...直到最后，每一次醒来，他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而苏韵，也从他的妻子，变成了他口中固定的、“长得有点眼熟的护工”。
为了更好地照顾他，苏韵辞掉了研究所前途无量的工作，卖掉了他们共同的公寓，支付着天价的医疗费和进口靶向药。她搬到了医院附近，二十四小时守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