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设计……”顾曼柔故意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视线再次在苏晚星胸口那颗寒酸的小星星上落了一下，“真甜呢。你也喜欢这种风格吗？”
周围的空气瞬间被冻结。
苏晚星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入了冰窖，又从冰窖里被拖出来丢进真空，窒息感汹涌而来。
她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生满锈的铁钳死死钳住，喉咙深处灌满了香樟树根下潮湿腐烂的泥土腥气。
那些泥土正和她三年前亲手埋葬的那个铁盒子一起，堵死了她所有的言语。
顾曼柔并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轻飘飘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拂开了一粒碍眼的微尘。
她轻盈地旋身，那抹灼人心魄的橘粉裙摆漾开最后一圈嘲讽的涟漪，在李薇薇等人谄媚的笑声中，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翩然隐入身后更为喧闹的人潮海洋。
苏晚星抱着档案袋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指关节凸起，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掐进粗糙的牛皮纸袋里。
顾曼柔……李薇薇在登记本上飞快写下的那个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苏晚星的心尖上。
热浪和喧嚣依然统治着这片空间，劣质音响还在顽强地鼓噪。苏晚星却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所有属于人间的嘈杂都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噪音，耳畔只剩下尖利、持久的嗡鸣，却压不住心底那个被点燃、轰然炸响的声音——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朝霞初吻！
那个在黑暗土壤深处沉睡了三年，被她亲手封存的梦想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掘坟人粗暴地挖开，血淋淋地暴露在毒辣的日光之下。
它在她骤然空掉的心腔里猛烈地搏动着，充满了惊骇、狂怒和不屈的吼叫。
美术学院图书馆三楼的电子阅览室，空气常年凝滞如一潭死水。
惨白的日光灯管泼洒下冷寂的光，照亮屏幕上冰冷的网页。
苏晚星独自一人缩在最角落的卡座里。
屏幕上，浏览器窗口正显示着“亚太新锐设计师大奖赛”官网鲜艳夺目的结果页面。巨大的横幅海报中央，金奖作品《月光奏鸣》静静绽放。
纯白，却不是冰冷的素缟。
那是无数经过精妙计算的薄纱褶皱堆叠而成。
每一道褶皱都精心模拟着花瓣初绽瞬间最微妙流畅的肌理，如同月光下湖面被微风轻抚泛起的粼粼水波。
斜裁的肩带如同自然流淌的光痕，在腰腹处骤然收紧，又在裙摆处散开、卷曲，构成一种流动的诗意。整件礼服散发着空灵、圣洁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
作者署名像烧红的烙铁：顾曼柔（江大） 。
屏幕下方，还挂着顾曼柔领取金奖时的视频截图。
聚光灯下，她捧着精致的奖杯，笑容纯粹而美好，声音透过电脑劣质的扬声器传出，带着回响：“……《月光奏鸣》的灵感，来自于一次午夜散步时偶然瞥见的湖面月色，那种光线的液态感，那种凝固又欲动的瞬间……我想捕捉的，就是那种不可言说的自然之美……”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明亮得如同倒映了整个颁奖礼堂的辉煌。
胃里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一股混杂着劣质咖啡苦涩腐酸气味的液体凶猛地涌上苏晚星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