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地,凄美绝伦。属于林黛玉的伤春悲秋情绪自然涌上,她不禁潸然泪下,一边葬花,一边低声吟诵那首刻入DNA的《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悲戚之情与体内因梦境而激荡未平的悍勇血气交织在一起,一种极其憋屈、极其愤懑的情绪抓住了她。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被暗中刁难的恶心,对自身诡异状况的迷茫,以及那股无处发泄、仿佛能掀翻这天地的不甘力量……全都混在一起。
诗句越念越悲,越念越愤。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念到“他年葬侬知是谁”时,那股压抑已久的力量再也控制不住,随着悲愤情绪轰然爆发,她猛地一掌拍在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假山石上!
“轰!”一声闷响,并不震耳,却沉闷得吓人。
假山石应声裂开数道缝隙,最上面的一角甚至直接崩碎,哗啦啦滚落下来。
林黛:“!!!”
她猛地收手,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甚至连红痕都没有的手掌,再看看那碎裂的石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我干的?
刚才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的分明是——“葬不了花,便把你们这些腌臜气都葬了!”
“啪嗒。”不远处,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林黛猛地回头,只见贾宝玉站在一株花树后,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显然是看到了全程。
四目相对,空气死一般寂静。
林黛心脏狂跳,脑子飞速运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这超自然现象——是说自己突然天神附体?还是这石头本来就要碎了?
贾宝玉却像是吓丢了魂,嘴唇哆嗦了半天,猛地指向她,声音尖利变调,脱口而出:“你……你你你!你是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妹妹?!!”
这话一出,林黛懵了。贾宝玉自己也懵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喊出这么荒谬绝伦的话来!
林黛迅速冷静下来,虽然内心骇浪滔天,面上却立刻堆起惯有的哀愁与虚弱,甚至逼出了几点泪光,柔柔弱弱地咳嗽起来:“宝……宝二哥……你……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教头……我……我只是心中悲痛,一时气急……这石头想是早已风化了……”
她一边说,一边“虚弱”地用手去扶那碎裂的石头,看似无力,实则暗中用力,又按掉了一小块碎石,试图制造“它本来就不结实”的假象。
贾宝玉看着眼前这娇喘吁吁、泪光点点、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再看看那明显是被巨力崩碎的石块,脑子彻底混乱了。是幻觉吗?对,一定是!林妹妹怎么可能……
然而,林黛刚才拍石之前,那低吟的诗句最后,他似乎模糊听到了一句更低沉、更冰冷、完全不属于林妹妹语调的话?
他下意识地学舌,喃喃重复:“‘我既葬的了花,也葬的了你们了’……林妹妹,你刚才……是说了这个吗?”
林黛掩唇咳嗽的动作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但很快又化为一潭哀婉的春水:“葬花……葬人……咳咳……宝二哥,我病得都说胡话了……你快莫要再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