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那个名字像根细小的刺,在此之前已经偶尔会扎一下林天明,但从未像此刻这样,带着鲜血淋漓的痛楚。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那头方澜显然没打算等他回应,语速又快又急:“爸的手术我已经交代给陈副主任了,他经验丰富,没问题的!周宇这里情况真的很紧急,我先挂了啊!”
“等等……”林天明终于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
但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忙音。她挂了。为了那个叫周宇的男大学生,她挂断了电话,在她亲口答应、并且麻药已经注入他父亲体内的手术前夕,离开了。
听筒从耳边滑落,手机“啪”一声掉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屏幕瞬间蛛网般碎裂,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脏。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惨白的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也被人注射了麻药,全身的血液和感觉都在一瞬间被抽空、冻结。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碎片。朋友欲言又止的提醒:“天明,你家方医生最近是不是特别关心那个资助的学生?我上次在画展好像看到他们了,挺亲近的啊……”;还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方澜手机屏幕亮起,弹出的微信头像是个眉眼清秀的男孩,备注是“小宇”,后面跟着个可爱的星星符号。
他一直告诉自己,方澜是医生,心地善良,资助贫困学生是好事。她性格清冷,对谁都保持着距离,除了手术刀和医学论文,似乎对什么都兴趣缺缺。他信任她,如同信任她拿手术刀的手一样稳定。
可现在……胃出血?危险?需要她立刻放下手术刀,奔赴身边?
那个男孩,才二十岁吧?年轻,鲜活,会用濡湿的、依赖的眼神看着给予他物质和精神资助的,美丽、强大且富有的“方姐姐”?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缓缓地从胸腔深处弥漫开来,渗透进每一寸骨缝。
他弯腰,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动作缓慢而僵硬。然后,他伸进口袋,摸出了那个天鹅绒盒子。打开,钻石在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合上盒子,指尖用力到泛白。
心,彻底冷了。
原来,在所谓的“紧急情况”和“需要陪伴”面前,他父亲的生命,他们多年的感情,以及她亲口许下的承诺,都可以如此轻飘飘地被舍弃。
他转身,朝着护士站走去,脚步很稳,却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决绝。
他对值班的护士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通知方澜医生,以及医院相关部门。林建国先生的心脏移植手术,无需她再费心。另外……”
他顿了顿,将那个天鹅绒盒子轻轻放在护士站的台面上,推了过去。
“我与方澜医生的婚约,就此取消。”
小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枚显然价值不菲的钻戒,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天明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去理会身后可能掀起的轩然大波,径直走向电梯口,按了下行键。他需要立刻联系其他医院,其他医生,他父亲的命,不能等,更不能寄托在一个已经背过身去的人身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他苍白而冷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