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晚的名字,像是她一生的注脚——来临得太晚,消散得太早。

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像墙角的苔藓,安静、不起眼,渴望着一丝阳光。遇到顾衍之,她以为那束光终于穿透云层,慷慨地照在了她身上。

他英俊、沉稳,是商业帝国里说一不二的存在。最初或许是一点怜悯,一点兴趣,他把她带出了那个灰暗的世界,给了她一个家,一个看似妻子的名分。林晚笨拙地、用尽全身力气去爱他,学做他喜欢的菜,把他冰冷的豪宅布置得温暖,在他深夜归来时留一盏灯。她从不闻他衬衫上的香水味,也不问他手机里那个设置了特殊铃声的号码。

她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苏晴,顾衍之心口的朱砂痣,窗外的白月光。他们曾是校园里最耀眼的一对,因为误会和苏家的迁徙而分开。顾衍之书房的抽屉里,至今藏着他们泛黄的合照。

所以,当苏晴回国的消息传来,当顾衍之开始频繁地晚归,甚至不归时,林晚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她甚至在他某次匆匆出门,去找“一个朋友”时,轻声说:“路上小心。”

她生命的骤停,来得毫无征兆。一次突如其来的晕倒,检查结果冰冷而残酷:绝症晚期,最多三个月。

拿着诊断书,林晚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感觉不到悲伤。她的一生,似乎总是在准备告别,只是这次,是自己离开。

她没有告诉顾衍之。

她看着他为苏晴的归来而焕发的神采,看着他精心为苏晴筹备画展,看着他手机屏保换成了他们的新合照。他大概,已经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在不合时宜地存在着。

林晚开始实施她最后的计划。不是治疗,而是告别。

她取出了所有微薄的积蓄,那是她偷偷攒下的,与顾衍之无关。她去了很多地方。去看了小时候在图画书上见过的真正的大海,海水蓝得让她想哭;去听了高原上的风声,凛冽又自由;她去吃了最辣的火锅,辣得眼泪直流,反而不用掩饰悲伤;她甚至在街头给流浪画家当模特,画上的她,笑容有着从未有过的灿烂。

她给自己买了一条很漂亮的红裙子,像一团燃烧的火。

她定期会给顾衍之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只说“我很好,勿念”。他偶尔回一个“嗯”,更多时候石沉大海。她想象着他正陪着苏晴,在霓虹闪烁的餐厅,或是在静谧的画廊。

最后的日子,她回到了一座安静的小城,住进临河的民宿。身体很痛,但心里很平静。她给顾衍之寄了张明信片,上面只写:“谢谢你来过我的生命,祝你幸福。”

她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安静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手边,是一本写满回忆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我不恨你,也不等你了。只是这辈子,太短了。”

顾衍之是在一周后才发现不对劲的。林晚的短信断了。他打过去,是关机。一种莫名的心慌攫住了他,他破天荒地推掉了和苏晴的约会,回家了一趟。

房子冰冷、空旷,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没有林晚的痕迹。她的东西少得可怜,仿佛随时准备离开。最后,他在床头柜发现了一本病历和一叠她旅途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着,那么开心,却瘦得脱了形。病历上的字,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