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绿皮火车上的嘱托
1979 年 3 月的北方，残冬的寒意还没完全褪尽。林建军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台，手里紧紧攥着两张纸 —— 一张是去往广西柳州的绿皮火车硬座票，另一张是战友赵卫国临终前塞给他的家书，信纸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边角处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像极了北方冬日里冻裂的土地上凝结的霜。
站台广播里传来略带沙哑的女声，重复着列车晚点的通知，混杂着人群的喧闹、行李轮子摩擦地面的 “咕噜” 声，还有远处火车鸣笛的长音，搅得人心头发慌。林建军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风裹着沙粒吹在脸上，有点疼。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里，赵卫国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里是烧得发亮的光：“建军，帮我…… 把信带给红梅，还有…… 这半块军功章。”
当时林建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赵卫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住同一个胡同，穿同一件打补丁的棉袄，就连报名参军都是拉着手上的征兵站。后来林建军因为体检时查出心脏有杂音，没能穿上军装，赵卫国却顺利入伍，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临走那天，赵卫国拍着他的肩膀说：“建军，你在地方好好干，我在部队保家卫国，咱们都是为国家出力！” 没想到这一别，再见面竟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而赵卫国口中的 “任务”，也成了永远无法完成的遗憾。
“小伙子，让让，让让啊！” 一个背着大包袱的中年男人挤了过来，林建军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回头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苹果，用红线绳系着，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没事没事，” 老奶奶笑着摆了摆手，“你也是去南边？”
林建军点点头：“嗯，去柳州。”
“柳州好啊，山清水秀的，” 老奶奶叹了口气，“我去南宁看我儿子，他在那边当老师，好几年没回家了。” 她说着，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林建军，“拿着吃，路上解渴。”
林建军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您自己留着吃吧。”
“拿着吧，不值钱的东西，” 老奶奶把苹果塞到他手里，“出门在外，互相照应着点。看你这年纪，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一个人出门，家里人肯定放心不下。”
林建军握着手里的苹果，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出发前，母亲拉着他的手，眼泪不停地掉，说：“建军啊，南边现在不太平，要不咱别去了，让卫国的家人自己去不行吗？” 父亲在一旁抽着烟，没说话，却在他出门时，往他帆布包里塞了两袋饼干和一个搪瓷缸，上面印着 “为人民服务” 五个红字，是父亲年轻时在工厂得的奖。
“阿姨，我是去给战友送东西的，” 林建军轻声说，指了指手里的信纸，“他…… 牺牲了，临终前让我把信和军功章带给她妻子。”
老奶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眼圈也红了：“好孩子，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战友是英雄，他妻子也是个苦命人啊。” 她拍了拍林建军的胳膊，“路上小心点，到了地方，好好跟人家说，别太刺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