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潮纪：巨砾的最后朝圣
1 枯林里的庞然心跳
赤潮纪第三十七年，北纬23度的丛林只剩下紫黑色的轮廓。巨砾的脚掌踩碎地表的盐壳时，裂纹里渗出的不是水，是带着铁锈味的暗红色黏液——那是十年前“绿潮枯萎”后，土壤腐烂的最后痕迹。它的脖子像一截锈蚀的铁塔，每一次转动都能听见脊椎骨摩擦的闷响，断了半截的肩骨刺在阳光下泛着哑光，那是二十年前和腐骨龙决战时留下的纪念，也是族群覆灭的墓碑。
“芽，跟上。”
巨砾的低吼震得周围的“毒棘木”簌簌作响，紫色的叶片上针尖般的细刺纷纷指向天空。它回头时，能看见幼龙笨拙地踩着自己的脚印前进，灰白色的鳞片还没长出成年腕龙特有的厚重褶皱，像一块裹着薄纸的鹅卵石。芽的脖子只到巨砾的膝盖，每走三步就要抬头确认一次方向，小眼睛里映着暗红色的天空——那是海洋里的赤潮顺着气流蔓延到陆地的痕迹，连太阳都成了一枚模糊的橘色光斑。
它们已经三天没找到干净的水源了。
昨天在干涸的河床里，巨砾曾用鼻子刨开半米厚的泥沙，结果涌出的水带着刺鼻的氨味，芽只舔了一口就甩着脑袋后退，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巨砾把那片水洼踩实的时候，清楚地看见泥沙里埋着半具三角龙的骸骨，头骨上的角断了一根，眼窝是空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走了眼球。
“前面有动静。”
巨砾突然停下脚步，耳朵贴在脖子上仔细听。枯林深处传来细碎的“咔嗒”声，像是甲壳类生物在啃咬木头，但比那更沉，更有节奏。它把芽护在身体右侧，肩骨刺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半截断骨刺虽然不如完整时锋利，但顶端的断口被岁月磨得粗糙，一旦撞上猎物，能撕开半米深的伤口。
三道影子从毒棘木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是“铁脊蜥”，末世里变异出的掠食者，身长两米，背上长着青黑色的甲壳，像披了一层生锈的铁板，嘴巴里的牙齿是锯齿状的，沾着透明的黏液。它们通常成群出没，靠速度围猎比自己大的生物，巨砾年轻时见过一群铁脊蜥把受伤的剑龙活活啃成骨架。
现在是三只。
领头的铁脊蜥停下来，吐着分叉的舌头，眼睛盯着芽，像是在评估这个猎物的重量。巨砾往前迈了一步，脚掌踩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震得地面的盐壳又裂开几道缝。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这不是威慑，是进攻的信号——在末世里，对掠食者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当对方把目标对准幼龙的时候。
铁脊蜥显然知道腕龙的厉害，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绕着巨砾转圈，试图寻找破绽。巨砾的视线跟着它们移动，脖子缓慢地转动，像一座移动的灯塔。芽躲在巨砾的腿后，小脑袋埋进成年龙的鳞片褶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铁脊蜥。
突然，右侧的铁脊蜥猛地扑了上来，目标不是芽，是巨砾的后腿——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去年被骨翼蝠的爪子抓伤的，鳞片还没完全长好。巨砾早有准备，尾巴像一根粗壮的鞭子，带着风声抽过去，“啪”的一声，正好打在铁脊蜥的甲壳上。那只铁脊蜥发出一声尖叫，被抽得飞出去，撞在毒棘木上，背上的甲壳裂开一道缝，绿色的血液顺着裂缝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