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晨雾像离愁一样缠绕着厂区。他背上行李，脚步沉重地走向工厂大门口的那个公交站牌。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沁入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内心的荒凉早已覆盖了一切感官。
他最终还是拨通了丽红的电话，声音干涩：“丽红，我……我要离开工厂了，今天就走，车快来了，在……在老地方等车。”他顿了顿，几乎是哀求地补充了一句，“你能……来送送我吗？”他怕她拒绝，又隐隐期待着她会来。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他的期待。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晨曦的微光中。丽红小跑着过来，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气息微喘。
“还好赶上了。”她站定，看着他，眼神复杂。
“嗯。”刘风应了一声，喉咙发紧。他贪婪地看着她，想将这一刻的她，深深地刻进脑海里。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清纯得让他心碎。
“到了新的工厂，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丽红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吃饭要按时，别总凑合。工作上……慢慢适应，别累着了。”
这些寻常的嘱咐，此刻听在刘风耳中，却字字千金。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嘴角却像挂了铅块，只能勉强扯动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嗯，你也是。”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磨损的鞋尖，“你……一个人在这边，也要好好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早班车的轰鸣声偶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他想说点什么，说“我会想你的”，或者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任何逾越的话语，都会打破此刻勉强维持的平静，都会让她为难。
公交车终于裹挟着尘土和噪音驶来了，像一头巨兽，要将他吞噬，带离她的世界。
“车来了。”丽红轻声地说。
刘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充满她气息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带走。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连同她脸颊上那对让他沉溺的酒窝，一起烙印在灵魂深处。
“我走了。”他声音沙哑，转身，踏上了公交车的台阶。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投币，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不敢回头，只是僵硬地看着前方。车子缓缓启动，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猛地转过头，透过有些脏污的车窗向后望去。
丽红还站在原地，晨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看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那一刻，所有的伪装彻底崩塌。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汹涌地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敢抬手去擦，怕窗外的她看见。他只能任由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滴落在紧握的拳头上。那个挥着手的，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就像他逐渐远去的、无望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