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举案齐眉近三十年的夫君，死前紧紧握着我的手腕说，「蒋凤歌，你误了我一生。下一世，你把这个救我出泥潭的机会交给你的庶妹，成全我与她一世情缘。」
我含泪点头，「好。」
料峭春风拂过青砖地面，我怔怔地看着伏在阶下的少年郎。
这一次，我成全你的意难平。
1.
青天白日，尚书府的青砖地面缝里还有残雪，屋檐下的冰凌还在滴水。苏鹤卿一袭单薄长衫来求见我的父亲，当朝的尚书。他面如冠玉，修长的十指上有触目惊心的冻疮。气质犹如这天上的冷月。
「长姐，长姐。」她一袭粉衣，江南的精致针线绣着桃色的朝颜，打扮娇俏，面色粉嫩，声音娇糯。
「二小姐来了。」她是蒋烟萝，我的庶妹，尚书府的二小姐。
她的眼里向来没有丫鬟仆从，只嘟着嘴说，「长姐，听说我们府前跪了一个落魄书生。」
说着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芙蓉糕吃起来，「每三年一科考，每每都有人来求爹收作门生。那些举子脸皮都薄，还第一次见有这么死心眼的。听门人说，他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了。」
既然上一世他将就了一生，重活一世，就不要再彼此将就了吧。
「烟萝，我们门口有只猫儿，去看看吧？」我给丫鬟递了一个眼色，她将点心放在蒋烟萝手里「顺便拿上这盘点心，喂喂猫儿，别让他饿死了。」
蒋烟萝一股脑地出去，「阿姐，你骗人，这里哪有猫儿。」
苏鹤卿，我不欠你了。
蒋烟萝打量他衣衫褴褛，恨不得躲得远些。他跟那些贵公子比简直云泥之别。好在还是比一般人清秀些。但是，万一，他能登三甲呢？她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将芙蓉糕递给苏鹤卿。
我又让她的丫鬟给她一些碎银，她一并给了他。
「喂，书生，你能登三甲吗？」
「小姐放心，我有信心。」
青衣男子离去，蒋烟萝在我耳边叽叽喳喳，「长姐，那个书生还说自己能登三甲呢。要是他真的成，我的姻缘是不是就有了着落。」
「以他的文章也许可以是本届探花。」苏鹤卿上一世凭借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和不俗的策论被圣上钦点为探花。
蒋烟萝高兴了。她虽长于京都尚书府，却是庶女。一个举人的正妻就属于合适了，若是非要攀上京都豪门大户，也就是做妾了。林姨娘一向心高气傲，断断不肯女儿再为妾的。但是普通耕读人家，若是嫁过去，陪夫君苦读十二十年，眼看夫君登科，她再人老珠黄，反而不美。现在有此机缘，那是再好不过。
2.
林姨娘得了消息，越发摆起了姨娘的谱。她的女儿能嫁当朝探花，也不比谁差了。
她在中厅插着腰指着丫鬟骂，「二小姐以后可是探花娘子，我看你们以后哪个敢小瞧了我们母女。」我娘听了丫鬟的传话，摇摇头叹口气，也不理会。
「听说谢诡将军回京了。」
「真的吗？就是那个智计无双，又骁勇善战，仅以八百骑兵就能直插匈奴军营腹地，取匈奴可汗首级，饮马瀚海的谢诡，谢将军吗？」
「当然是了。还会有第二次谢将军吗？」
「要是能亲眼一睹谢将军的英姿就好了。」
外间的丫鬟边做女红边小声议论。我也在里间为自己缝着嫁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