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新来的保安第九十九次送来廉价奶茶时,我依旧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第九十九次了。
他难道看不出我眼底的嫌恶快溢出来了吗?
就在我要把奶茶丢进垃圾桶的瞬间,我看见了弹幕:
【虐夫一时爽,追夫火葬场!男主别伤心,你可是糙汉文里最受欢迎的角色,女生很快就会被你魅力折服的!】
【再等等,女主会为你抛弃首富千金的身份洗手做羹汤,和你在出租屋里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你们会过上穷的只剩下‘水’和爱,呜呜呜,光想想就好幸福吧!】
我动作猛地一顿,不是疑惑,而是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天灵盖。幸福?幸福个屁!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围着灶台和孩子转、为几块钱菜钱斤斤计较、所谓的“穷得只剩下爱”的日子,叫幸福?爱谁过谁过!反正我贺君妍不过!
胸腔里一股邪火拱着,烧得我理智都快没了。我猛地抬起头,盯着厉泽谦,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原本想随手一丢的动作,变成了刻意地、带着极大侮辱性的,松开手指,让那杯奶茶直直坠入肮脏的垃圾桶内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厉泽谦,”我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不好意思啊,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上一个,送了我一辆保时捷。再上一个,商量着在法国给我买了套房。你呢?”
我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身制服上停留片刻,毫不掩饰我的轻蔑:“你不会觉得,用一杯十几块钱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奶茶,就真的可以俘获我的真心吧?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厉泽谦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双总是装着“隐忍”和“深情”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难堪和受伤。
【呜呜呜,女主好过分!我们泽谦哥哥只是没钱,但他有真心啊!】
【就是!拜金女!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忍一忍,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马上就好看了!】
弹幕还在疯狂滚动,为我“恶毒”的言行“声讨”。
我气得肝疼,真心?真心值几个钱?这群发弹幕的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正当我准备再喷几句毒液,彻底让这保安认清现实时,旁边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穿着小碎花裙、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拦在厉泽谦面前,张开双臂,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架势,眼泪汪汪地瞪着我,声音带着哭腔:“你这个拜金的恶毒女人!你根本配不上泽谦哥哥的喜欢!”
我定睛一看,是住在隔壁栋,那个好像叫周妮的实习生。平时看起来怯生生的,没想到还有这勇气。
原本一个厉泽谦已经够让我烦得像吞了苍蝇,现在又冒出来个脑子不清醒的。我心底那点因为弹幕而燃起的邪火,彻底找到了宣泄口。
我抱起手臂,高跟鞋在地上轻轻点着,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俯视着眼前这“苦命鸳鸯”:“我有恶毒的资本,你们有吗?”
看着周妮那副仿佛信仰崩塌的样子,我勾起红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所以,麻烦你们,离我远点,别耽误我继承家产。”
说完,我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更懒得管那些瞬间爆炸的弹幕,转身,踩着我的十厘米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向我那辆停在路边的红色保时捷。车门解锁发出清脆的“嘀”声,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一气呵成。
后视镜里,厉泽谦还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那个周妮,正扯着他的袖子,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卧槽!女主不按剧本走啊!】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还开了保时捷?!】
【啊啊啊,泽谦哥哥好可怜,被这种女人羞辱!】
【周妮好勇敢!这才是真心对男主好的人!】
【坐等女主后悔!坐等女主破产!坐等追妻火葬场!】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将那两个碍眼的人和那些更碍眼的弹幕一起甩在身后。胸口那股郁气却丝毫未散。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按照那狗屁弹幕说的,去跟一个穷保安沦陷?去过那种“穷得只剩下爱”的所谓“幸福”生活?
我喜欢钱有错吗?我生来就在罗马,我凭什么要自贬身价,去泥坑里找爱情?
还有那个周妮,一副纯洁无瑕、真爱至上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行。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拜金,恶毒,嫌贫爱富。那我就恶毒给你们看。
这剧情爱谁走谁走,反正我贺君妍,不奉陪!
想让我沦陷?想让我洗手作羹汤?
下辈子吧!
车子汇入车流,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后视镜里早已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但那些恶意的弹幕却像苍蝇一样,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拜金女滚粗!我们泽谦哥哥独美!】
【开着保时捷了不起啊?还不是靠爹妈!】
【坐等贺家破产,看她还能嚣张几天!】
我猛地一踩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引得后方车辆不满地鸣笛。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弹幕”生气,只会显得我更可笑。
他们懂什么?他们只知道捧着所谓的“真心”,嘲笑我的“现实”。可他们知不知道,贺家这艘大船,看似风光,内里却早已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我爸那个糊涂虫,被所谓的“真爱”迷了眼,领着个比我还小的继母和拖油瓶弟弟进门,恨不得把整个贺家都拱手送人。我妈死得早,留下我这唯一的女儿,如果我不争,不抢,不牢牢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难道真要等被扫地出门后,去抱着厉泽谦那杯廉价奶茶痛哭流涕,歌颂真爱的伟大?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胃里就一阵翻涌。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我那个便宜弟弟,贺明辉。我划开接听,语气不善:“什么事?”
“姐,爸让你晚上回家一趟,家庭会议。”贺明辉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关于……公司股份的事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知道了。”我冷冷挂断电话。
什么狗屁弹幕,什么穷保安真爱,此刻都被这通电话带来的危机感压了下去。比起虚无缥缈的“剧情”,眼前贺家的财产争夺,才是实实在在的战争。
晚上,我回到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别墅。客厅里,我爸,继母柳芸,还有贺明辉,已经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君妍回来了,”柳芸脸上挂着虚伪的慈爱笑容,“快坐,就等你了。”
我径直走到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叠,目光扫过他们:“直接说吧,什么事?”
我爸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君妍啊,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几年效益不太好……明辉也长大了,是该进公司历练历练了。我打算……把我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明辉。”
百分之五?我眼皮一跳。我爸手里总共也就持有贺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手里有百分之十其中百分之五是我妈留给我的,另外百分之五是我成年时爷爷强制要求我爸转给我的,这百分之五一给,贺明辉就成了除我和我爸之外,持股最多的家族成员了。
“我不同意。”我斩钉截铁。
贺明辉立刻跳了起来:“贺君妍!爸已经决定了,你凭什么不同意?”
“凭什么?”我冷笑,“就凭我为公司拼死拼活拉来的那几个大项目,稳住了公司岌岌可危的股价!就凭他贺明辉除了会花天酒地、泡小明星,给公司擦过一分钱的屁股吗?把股份给他?是让他更快地把贺家败光吗?”
【哇!女主家内部也这么乱?】
【虽然但是……女主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好讨厌啊,毕竟是她爸和弟弟。】
【感觉女主也挺不容易的……不过还是心疼泽谦哥哥!】
弹幕又开始见缝插针。
柳芸眼圈一红,开始她的表演:“老贺,你看君妍这话说的……明辉再不好,也是你的亲儿子啊!难道在你心里,女儿终究是外人,不能继承家业吗?”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爸那点迂腐的心思。他脸色一沉:“君妍,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股份转让协议我已经让律师在拟了。”
心,瞬间凉了半截。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从来都是孤军奋战。
“好,很好。”我站起身,看着眼前这所谓的“家人”,心底一片冰冷,“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贺氏集团,不是你们一个人的贺氏。”
我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决绝的回响。身后传来贺明辉气急败坏的叫嚷和柳芸假惺惺的劝慰。
坐进车里,我却没有立刻发动。巨大的疲惫和愤怒席卷而来。前有虎视眈眈的“家人”,后有阴魂不散的“剧情”和弹幕。难道我贺君妍,就真的只能按照别人设定的剧本,走向要么破产沦落,要么依附男人的结局?
不。我绝不。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张律师,是我。帮我查一下,厉泽谦,对,就是我们小区新来的那个保安。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既然这些弹幕口口声声说他是“男主”,说他未来会如何如何。那我倒要看看,这个“男主”,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他和他那所谓的“光环”注定要成为我的绊脚石,那我就亲手,把这光环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