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远端，几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无奈地以手覆额，连连摇头。
“又来了……”
“琉璃道心，赤子之诚，念头通达，不滞于物……故而，呃，口无遮拦……”
“话是不错，可这也太……直接了点儿。瑶光她们这百年来的小心思，算是全喂了狗。”
“哼，心思不纯，活该被澈儿点破！堂堂仙道翘楚，整日不想着勤修苦练，净琢磨些歪门邪道，成何体统！”掌教真人虚抚长须，看似斥责，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白澈这性子，虽时常让人头疼，却也无形中成了检验门下弟子心性的一块试金石。
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唯有白澈依旧茫然，看着脸色精彩的师姐们，好心补充道：“师姐们是不是灵力运行岔了？脸都好红，气息也乱，要不要先打坐调息一下？”
瑶光师姐猛地收回手，将那枚九转凝碧丹狠狠攥在手心，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劳、师、弟、费、心！”说罢，猛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遁走，大概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紫璎和赤练也狠狠瞪了白澈一眼，相继拂袖而去。
白澈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更加困惑了，低声自语：“我说错什么了吗？师尊明明说过，修行之人，灵台清明，外物不萦于怀，皮囊色相，皆是虚妄……”
台下的闷笑声更响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手持一把破旧扫帚的身影，正沿着高台的边缘，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清扫着本就纤尘不染的地面。她身形瘦小，道袍宽大显得空荡荡的，发髻挽得简单甚至有些凌乱，露出的一截脖颈肤色微暗，侧脸看去，五官平平无奇，甚至左颊还有一小片淡淡的、像是火燎过的陈旧疤痕。
她扫得极其专注，对高台上方才那场香艳又尴尬的闹剧，对台下众人的反应，乃至对这千年难遇的飞升盛事，都仿佛毫无所觉，只关心着脚下那一点尘埃。
有宾客注意到她，露出轻蔑之色，低声议论：“啧，栖霞峰怎么还有这等人物？”
“好像是山下的杂役道姑，负责洒扫的吧？竟也能上这飞升台？”
“怕是沾了光，上来见见世面的，瞧那模样……”
那些议论声不大，却足够清晰。扫地道姑恍若未闻，连扫地的节奏都没有变一下。
高台上的白澈，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恰此时，那道姑似乎扫到了一块顽固的污渍，她停下动作，从袖中摸出一块干净的旧布，蘸了些清水，蹲下身，一点点用力去擦拭那点微不足道的污迹。阳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眼底，那一瞬间，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白澈望着那边，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亮。很奇怪，几位师姐那般绝色容颜、曼妙身姿在他眼中与山石林木并无不同，甚至她们的刻意靠近只会让他觉得灵力流动受阻，心生排斥。反倒是这个灰扑扑、被所有人忽视甚至轻视的扫地道姑，那专注到极点的神态，那心无旁骛只做一事的状态，让他觉得……很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