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奶了,想回去看看她。
“正好,再过几天不就是她生日了吗?”
陈国强背对着我,沉默了。
那背影僵硬得像块石板,过了好几秒,才听见他有些干涩的声音。
“可不……你奶要过生日了。”
回老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说。
说母亲的病,说他又找了哪个专家,说他有多焦虑,夜里都睡不着觉。
他说得声情并茂,眼眶都微微发红。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内心一片冰封。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我恐怕又会被他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欺骗。
“你前几天去哪了?”
我冷不丁地问。
“电话也打不通。”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僵了一下。
车里的气氛瞬间沉闷下来。
他只是叹了口气,声音疲惫:
“小屹,等你长大就懂了,有些事,身不由己。”
又是这句“身不由己”。
上一世,他就是用这四个字,把他所有的自私、冷漠和背叛,都推卸得一干二净。
我闭上眼,不再说话。
抵达老家时,夕阳正把老房子的砖瓦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白发苍苍的奶奶颤巍巍地迎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叔伯婶娘。
陈国强立刻像换了个人。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扶住奶奶,嘘寒问暖的声音洪亮又充满关切。
他从后备箱里搬出大包小包的“昂贵”补品,一一分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又成功的笑容。
“国强真是我们老陈家的骄傲!”
“是啊,在城里赚了大钱,还这么孝顺,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
“你看把小屹教得也好,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赞美声此起彼伏。
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簇拥在中央、意气风发的陈国强,胃里像塞了一团浸满油污的破布,恶心得想吐。
他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这虚假的光环。
晚饭时,他甚至在亲戚面前夸我:
“小屹这孩子懂事上进,以后肯定比我有出息。”
我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别急。
明天,好戏才刚刚开始。
夜深了。
我躺在老屋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假装睡着,呼吸放得平缓而绵长。
房间门口,陈国强压低了声音,在偷偷打电话。
他的声音被拧成一根细线,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最后一次……”
“……你就放心吧,这次肯定能行……”
果然,是在联系那些债主,或者在筹备最后一次疯狂的赌博。
狗改不了吃屎。
对他的憎恨,又浓稠了一分。
电话挂断了。
我听见一阵脚步声,很轻,停在了房门口。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继续扮演着一个熟睡的少年。
那道目光停留了很久,久到我的伪装都快要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