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践踏的白天
“林默，把这些文件复印二十份，会议室急用！”
“林默，咖啡机又卡住了，你快来看看！”
“林默，我快递到了，帮我去楼下取一下！”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开放式办公室里回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瘦削的身影上。林默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工位间小跑穿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厚重的黑框眼镜不断从鼻梁滑落。
“对、对不起，王总，我马上处理...”林默扶正眼镜，手忙脚乱地抱起那堆文件，走向复印机。
几个女同事窃窃私语，不时发出轻笑声。
“看他那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笑。” “听说都工作三年了，还是个小助理，连新来的实习生都敢使唤他。” “要不是公司看重他那个项目，早就被开除了吧？”
林默假装没听见，只是埋头操作复印机。机器发出嗡嗡声，突然警示灯闪烁，显示卡纸。他顿时慌了神，手微微发抖，急忙打开机器侧盖试图解决问题。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部门经理王志刚踱步过来，语气冰冷，“十分钟内送不到会议室，你这个月的绩效就别想了。”
林默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点头：“马上就好，王总。”
这就是林默白天的生活——一家中型科技公司的底层职员，二十八岁却活得像条被众人践踏的可怜虫。他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连与人对视超过三秒都会紧张得手心出汗。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林默曾在两年前主导开发了一套创新算法系统，至今仍是公司核心产品的技术支柱。然而功劳被上司和同事瓜分，他则沦为办公室里的“便利贴男孩”，谁都能使唤打杂。
终于处理完复印机卡纸，林默抱着文件匆忙赶往会议室。在走廊转角，他不慎撞上一个人，文件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林默慌忙道歉，甚至没看清来人就蹲下去捡文件。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天才工程师’啊。”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默抬头，看见销售部明星员工张浩那张傲慢的脸。张浩曾是林默的大学同学，如今却已是公司红人，身边总围着奉承者。
“连路都走不好，难怪只能打杂。”张浩用皮鞋轻轻踢开眼前的几页纸，引得身后几个跟班窃笑。
林默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但很快又松开。他默默捡起所有文件，低声道歉后匆匆离开，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下班后，林默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他居住在一栋老旧公寓的小单间里，陈设简陋得近乎贫寒。褪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张建筑设计图，是他大学时代梦想的残留——曾几何时，林默梦想成为建筑师，设计震撼世界的作品。
现实是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设计不好。
林默煮了碗泡面，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进食。手机响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默默，最近怎么样？钱还够用吗？你爸爸的药费又涨了，要是手头宽裕...”
林默放下筷子，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味同嚼蜡。他转账了账户里仅剩的三千元，附言：“妈，先拿着，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们寄。”
放下手机，林默走进狭小的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一副被生活压垮的模样。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力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