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骤雨与破庙
二十三岁这年夏天，我又梦见了那座山。
梦里的雨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带着山间特有的湿冷气息，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我牵着妹妹林溪的手，身后跟着邻居家的阿凯和小胖，四个半大的孩子踩着泥泞，在蜿蜒的山路上跌跌撞撞地跑。
“哥，我怕！”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上满是雨水和泥土，“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我咬着牙回头，刚想说“快到了”，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划破天际，照亮了前方半山腰上的轮廓——那是一座荒废的古寺，飞檐翘角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朱红色的庙门早已斑驳褪色，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却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前面有庙！”阿凯眼尖，率先指着古寺大喊。小胖顿时来了精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太好了，总算能躲躲雨了！”
我们四个孩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加快脚步冲向古寺。推开庙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被惊醒时的呻吟。庙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香灰气息，昏暗的光线中，只能隐约看到正前方的佛龛早已倾颓，佛像的半边脸塌了下去，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茬，剩下的一只眼睛空洞地望着门口，像是在凝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这地方好吓人啊……”林溪躲在我身后，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我强装镇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就是个破庙，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阿凯却显得格外兴奋，他举着手电筒在庙里四处照探，光柱扫过布满蛛网的梁柱和墙角堆积的枯枝败叶，最后停在了佛龛旁边的一扇小门处。“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个偏殿！”
小胖凑过去，伸手推了推那扇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阿凯举着手电筒走进去，我们三个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偏殿比正殿更小，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蒲团，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画像，画中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眉眼精致，却面色惨白，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画像下方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铜制铃铛，铃铛上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铃铛挺好看的。”阿凯伸手想去拿铃铛，我突然拉住了他：“别碰！这地方的东西说不定有问题。”
阿凯撇了撇嘴，收回了手：“怕什么，就是个破铃铛。”话虽这么说，他却没再坚持要拿。
就在这时，外面的雨突然下得更大了，狂风呼啸着穿过庙门，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庙里的烛台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光影交错间，墙上画像中女子的脸似乎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画像还是原来的样子，难道是我眼花了？
“哥，我冷……”林溪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有些发紫。小胖也打了个哆嗦：“这庙里怎么这么冷啊，比外面还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