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华府,江城最顶级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刺眼。
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槟的甜腻和海鲜的腥咸,混合成一种纸醉金迷的余韵。
四十桌宾客的喧嚣刚刚散去,杯盘狼藉的桌面,像一场盛大战争后的惨烈遗迹。
宴会厅的客户总监,一个姓李的男人,踩着锃亮的手工皮鞋,手里捏着一张长长的账单,像捏着一张判决书,不疾不徐地朝我们这桌走来。
他微微躬身,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假笑,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先生,顾太太,今晚宴席加上服务费,总消费是五十八万八千元整。”
“请问,是哪位来结一下?”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成一块沉甸甸的玻璃。
我婆婆许琴,我公公顾正雄,我小姑子顾思思,还有我那名义上的丈夫顾明哲……所有人的目光,像商量好了一样,齐刷刷地,“唰”一下,全扎在了我身上。
我怀里抱着刚满月,睡得正香的儿子念念,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五十八万八。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耳朵里轰然引爆。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打印着天文数字的纸,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了。
许琴最先有了动作,她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先是飘向自己的儿子顾明哲,随即,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就像一把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我。
顾明哲立刻心领神会,他挪了挪屁股,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急切又理所当然地撺掇我。
“晚晚,你……你先拿卡刷一下?我这张卡今天转了笔款,额度临时不够了,你的白金卡额度高。”
我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死死地盯住他。
我的声音在抖,像是深秋里最后一片枯叶。
“你让我……垫付五十八万八?”
“先把眼前的坎儿过了嘛!”他压着嗓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哄劝,“那么多人看着呢,别让人家看笑话。回头,回头我们一家人再慢慢掰扯,行不?”
“凭什么?”
我的理智“啪”地一声断了弦,音量控制不住地拔高,尖锐得像一声凄厉的鸟鸣。
“这场盛大的‘排外’堂会,连我爸妈的座位都没有一个,现在却要我来买单?”
“你疯了吗,顾明哲!”
婆婆许琴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像被泼了墨的白墙,黑得难看。
她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淬毒的警告。
“苏晚!你在这儿给我撒什么疯!成何体统!”
我抱着孩子,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切,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向这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1 风起
时间,倒回四天前。
江城的秋天,桂子飘香,天高云淡。
念念刚满二十五天,我坐月子的日子也快熬到了头。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我穿着柔软的哺乳衣,把念念抱在怀里,靠在沙发上,像一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倦鸟。
客厅里,婆婆许琴和我丈夫顾明哲,正在为念念的满月宴“运筹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