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年度舞会的喧嚣几乎要掀翻礼堂的穹顶。巨大的水晶灯旋转着，将无数细碎的光斑投射在每一个精心装扮的身影上，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氛、躁动的汗水、廉价的发胶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裙摆掠过地面扬起的尘埃气息。
苏晴端着一杯早已不再冰凉的橙汁，像一尊僵硬的雕塑，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身上这条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下的白色纱裙，此刻仿佛长满了无形的尖刺，让她浑身不自在。
裙摆的薄纱材质在炫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廉价，与周遭那些光鲜亮丽、品牌加身的同学们格格不入。
她知道，在沈薇和她那群跟班眼里，自己大概就像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甚至不如。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舞池中央，那束最耀眼的追光之下。
江辰正揽着沈薇的腰肢，随着音乐缓缓摇曳。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峻，偶尔低头与沈薇耳语时，会引得对方发出一阵娇俏的笑声。
沈薇一袭昂贵的香槟色流光长裙，颈间钻石项链熠熠生辉，她像只骄傲的孔雀，尽情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优越。
她的眼神每每扫过边缘地带的苏晴时，总会流露出一丝轻蔑与得意，如同女王巡视自己领地时，瞥见了不起眼的尘埃。
苏晴迅速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模糊的倒影，指尖用力到泛白。脚上这双为了搭配裙子新买的细带凉鞋，后跟已经被磨得生疼，但这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阵熟悉的、细密的酸涩来得清晰。
音乐恰好切换，是一支更欢快的曲子。人群涌动。
“哎呀！”
一声故作惊慌的娇呼穿透音乐。苏晴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即是黏腻的触感。她愕然抬头，看见沈薇不知何时踉跄到了她面前，手中小半杯殷红如血的葡萄汁，尽数泼在了她胸前的白纱上。与此同时，一只镶着水钻的细高跟，毫不留情地、刻意地碾过她洁白的裙摆，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灰黑色污渍。
“对不起啊苏晴，真的不是故意的，”沈薇稳住身形，掩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懊恼又无辜，眼底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地太滑了……哎呀，你这裙子……真是可惜了，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哪里可以干洗？不过这种料子，恐怕很难处理干净吧？”
四周的目光瞬间聚焦。窃窃私语声、压抑的低笑声像潮水般涌来，将苏晴彻底淹没。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火辣辣的。难堪、愤怒、委屈、以及深切的无力感交织成网，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死死捏着杯子，指节绷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下意识地望向江辰。他仍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杯香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戏般的玩味笑意，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那一刻，苏晴的心直直坠入冰窖，寒气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就在她血液都快冻僵，准备推开人群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时——
那个她以为只会冷眼旁观的人，却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