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如淬毒的冰针，扎进云昭千疮百孔的心口。
苦肉计？倾慕？
云昭忽然想笑。
喉间涌上浓重的腥甜，她强行咽下，那铁锈味却弥漫了口腔，也弥漫了整颗心。
她竟真的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
凌华仙尊眉头不耐地蹙起。
云昭停止了笑，她以手撑地，用尽最后一丝尊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身子单薄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她看着那相依相偎的两人，目光扫过凌华冰冷不耐的俊颜，扫过苏涟儿暗藏得意的眼眸。
百年师徒，百年倾慕，百年默默相伴。
换来的，是雷劫下的本能舍身，和醒来后的一句“苦肉计”。
值不值得？
她忽然，不想再要答案了。
“师尊，”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弟子明白了。”
她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一步一步，拖着那具破碎不堪、灵脉尽毁的身体，踉跄却坚定地走向殿外。
“师姐，你去哪儿？”苏涟儿假惺惺地唤了一声。
凌华仙尊只是冷眼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并未阻止，只当她又换了种手段。
云昭走出清修殿，走出问剑峰的主院。
山风凛冽，吹起她染血的衣袂和散乱的黑发。
她一路行去，未曾回头。
沿途有弟子看见她，皆是一惊，有的面露诧异，有的窃窃私语，却无一人上前搀扶询问。
谁不知道问剑峰的云昭师姐痴恋师尊，如今看来，怕是又惹了仙尊厌弃。
她径直来到了仙界禁地——诛仙台。
云雾在台下翻涌，深不见底，罡风如刀，嘶吼着足以将仙人神魂撕碎的可怖力量。
她站定在边缘，碎石簌簌滚落，瞬间便被罡风绞为齑粉。
“云昭！你在那里做甚么！”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巡山弟子发现了她。
她缓缓回头，望了一眼问剑峰的方向，山巅殿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她这百年求不得的痴念，虚幻又可笑。
然后，她张开双臂，如同拥抱一场迟来的解脱，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坠入那一片翻腾的、毁灭的云海之中。
衣袂翻飞，如一只终于折断了翅膀的蝶，义无反顾地奔赴死亡。
“师尊……”她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轻得听不见，“百年痴妄……我还给你了……”
……
云昭跳下诛仙台的消息，最初并未在偌大的昆仑仙宗引起太大波澜。
一个痴恋师尊、不得回应甚至屡屡惹厌的弟子，选择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在众人看来，不过是她荒唐执念的最终章。
惋惜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一声“何必”的轻叹，以及茶余饭后几句淡淡的议论。
唯有知晓些许内情、那日目睹她从清修殿出来的弟子，私下里摇头：“怕是终于被仙尊伤透了心吧……”
消息传回问剑峰时，凌华仙尊正指导苏涟儿练剑。
听到弟子战战兢兢的禀报，他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冷漠地落下黑子：“诛仙台？她倒是会选地方。以为如此，便能令本尊心生愧疚么？愚蠢。”
语气里是十足十的不耐与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