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我对着空荡荡的值房和隔壁传来的鼾声,陷入了沉思。我的前任,据说是因为连续一个月没在翰林院找到李白的人影,急火攻心,自己请辞回老家种地去了。
《反诈手册》在怀里硌得慌。我把它掏出来,郑重地放在案头。抓骗子是不成了,但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升级成《李白行为管控手册》。
首要任务:找到李白。
这可比在长安县找猫难多了。猫的活动范围有限,李白?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平康坊的某位姑娘的琵琶声里,某家酒肆的屋顶上对着月亮举杯,甚至可能在某个王公贵族的后花园里跟人比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在大唐的“寻李”日常。
“杜哥!看见李翰林了吗?”我逮住同样在翰林院挂名、但主要工作是写诗和继续写检讨的杜甫。
杜甫从一堆诗稿里抬起头,眼神迷茫:“太白兄?早晨似乎见他往太液池方向去了,说要捞月亮佐酒……”
我:“……” 谢谢,太液池边我已经找过三遍了,只捞到一只湿透的靴子,不是他的。
“王主簿,您见李翰林了吗?”我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翰林院官员。
王主簿一脸苦大仇深:“苏待诏!你可算来了!快管管吧!李翰林刚才把给陛下的贺寿诗,写成了赞美西域舞姬胡旋舞的……词藻倒是华丽,可这内容……这内容它不合适啊!我正要去找你!”
我心头一紧:“诗稿呢?”
“被他抢回去,说要修改,人一溜烟跑了!”
我扶额。得,又跑了。
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去东西两市最大的酒楼,准没错。
果然,在“醉仙楼”二楼雅座,我找到了正和一群不认识(但看衣着非富即贵)的人喝得称兄道弟的李白。他白衣胜雪(如果忽略上面的酒渍),脸颊微红,正举杯高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翰林!”我板着脸,挤进人群。
李白看见我,眼睛一亮,仿佛见到了亲人:“小苏!来来来!快坐下!诸位,这位就是我方才提到的,与我共诵《蜀道难》于御前的苏小友,苏待诏!乃我知音也!”
知音你个头!我是来抓你回去上班的!
周围的人都用好奇、探究,甚至带点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压低声音:“李翰林,陛下上午吩咐要看的《明堂赋》……”
“赋?”李白大手一挥,满不在乎,“赋者,铺采摘文,体物写志也!今日与诸位贤达论道,便是体物,便是写志!此间自有真意,胜过枯坐值房咬文嚼字多矣!小苏,你且坐下,感悟一番!”
我:“感悟……感悟什么?”感悟您怎么合理翘班吗?
“感悟这盛世气象,人间烟火!”他一把将我按在席上,塞给我一杯酒,“喝!喝了才有灵感!”
我看着手里那杯浊酒,欲哭无泪。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团建的!
最终,那篇《明堂赋》还是在我连夜蹲守(并自掏腰包买了三坛好酒)的情况下,看着李白醉醺醺地挥毫而就。写完后,他倒头就睡,我瞪着那龙飞凤舞、墨迹未干的字迹,心惊胆战地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句子。
还好,这次是正经歌颂大唐伟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