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期的罐头
宿舍楼下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时，我第无数次盯着手机屏幕上"学姐"两个字，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林溪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晚上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麻辣烫好不好？我记得你爱吃番茄锅。"
屏幕亮度刺得我眼睛发酸。我把手机倒扣在课本上，鼻尖蹭到袖口，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林溪上周来帮我洗衣服时留下的。她总说我身上的汗味像"发酵失败的啤酒"，非要抢过我的脏衣篓，蹲在水房里搓得泡沫满天飞。
"姜沐，发什么呆呢？"周明从外面回来，把篮球往床底一扔，凑过来看我的屏幕，"哟，学姐又约你？你这表情，跟要去上刑场似的。"
我没抬头："没什么。"
周明是我室友，也是我高中同学，俩人穿着开裆裤就认识。他比我早来这所大学一年，当初我填志愿时，他拍着胸脯说"来了哥罩你"，结果现在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林溪"嫂子"喊得比谁都勤。
"我说你俩到底咋了？"周明拖过椅子坐下，语气正经了点，"以前你俩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这学期开学到现在，我就没见你主动找过学姐。"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怎么说呢？就像开了一罐过期的罐头。
刚认识林溪的时候，她是学生会的干事，我是被拉去凑数的新生。她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白衬衫领口系着蝴蝶结，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散会后我故意撞了她一下，把早就准备好的奶茶递过去，声音抖得像筛糠："学姐，赔你的。"
她愣了愣，接过奶茶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学弟，下次想搭讪可以直接点。"
那时候的喜欢多简单啊。她带我熟悉校园，帮我改入党申请书，在我高数挂科时把笔记抄得工工整整。我在她宿舍楼下等她，看她抱着书本从楼道里走出来，风掀起她的裙摆，心里就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鹿。
可现在，我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只觉得累。
她大四了，忙着实习，忙着写论文，每次见面都在说"哪家公司待遇好""考公还是考研"。而我还在为下周的篮球赛发愁，为游戏里新出的皮肤心动。她的世界在往前跑，我却还停留在原地，像两个轨道上的火车，越离越远。
"我想分手。"这句话在我心里盘桓了快一个月，今天终于脱口而出。
周明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啥？姜沐你没发烧吧？学姐对你多好啊，人漂亮性格好，学习又厉害，多少人盯着呢......"
"好有什么用？"我打断他，声音有点冲，"我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天天说实习面试，我跟她聊篮球赛，她都听不懂。"
"那你不会跟她聊实习的事？"周明皱着眉，"感情不就是磨合出来的吗？"
"磨合个屁。"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是觉得烦，看见她消息就烦，听见她声音就烦。"
这话半真半假。烦是真的，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也是真的。
周明沉默了半天，突然问："那你打算咋跟学姐说？"
我愣住了。
是啊，怎么说？说我觉得她太优秀，跟我在一起耽误她？说我还没长大，承担不起她对未来的期待？
这些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林溪那么骄傲的人，我要是这么说，她肯定会笑我懦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