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哪去了?一头的汗,快擦擦。赶紧吃了去学校。”母亲用围裙擦着手,温柔地责备。
“妈,鸡蛋你吃,我不爱吃。”我把鸡蛋塞回她手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持,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强硬,“你必须吃!你脸色太差了!”
母亲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快速扒完碗里的粥,咸菜都没动。
“妈,我走了!开学第一天,我想早点去熟悉环境!”
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我将那枚至关重要的两块钱硬币,紧紧攥在手心,硬币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走出家门,阳光刺眼。但我没有走向学校的方向。
我知道距离家三条街的那个福利彩票投注站,要上午九点才开门。
我找了一个僻静的、正对彩票站门口的街心花园角落,像个最老练的猎人,蜷缩在石凳上,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卷帘门。
时间慢得像蜗牛爬行。
夏末的太阳逐渐变得毒辣,烤着我的皮肤。知了在声嘶力竭地鸣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各种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冲撞。
万一号码记错了怎么办?万一这一世的开奖号码变了怎么办?万一老板不肯卖给我这个小孩子怎么办?万一……
巨大的不确定性几乎要将我逼疯。
但我不能退。身后就是我和母亲命运的悬崖。
终于,九点整。
一个穿着跨栏背心、摇着蒲扇的秃顶大叔,慢悠悠地走过来,哗啦啦地拉起了卷帘门。
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血液不流通,眼前黑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扶住旁边的树杆,稳了稳心神,然后用一种近乎冲锋的速度,穿过了马路。
站在低矮的柜台前,我需要微微踮起脚。
老板正埋头整理着昨天的废票,没注意到我。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却依旧带着属于孩子的细弱:“老板,我买一注彩票。”
老板抬起头,看到是个半大的孩子,皱了下眉:“去去去,小孩子买什么彩票,不做你生意,赶紧上学去。”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果然……
不行!绝对不能失败!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编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不是我买!是我爸爸让我来的!他昨晚梦见了一组号码,说是祖宗托梦,一定要买这注!但他今天厂里加班,实在走不开,才让我来的!”
我的语气急切而真诚,甚至带上了一点被质疑的委屈:“你看,钱都给我了!”
我把那枚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两块钱硬币,啪地一声拍在玻璃柜台上。声音响亮,带着我全部的决心和重量。
老板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那两块钱,又看了看我急得发红的脸蛋,似乎相信了这个“祖宗托梦”的说法。这年头,迷信这个的人不少。
他脸色稍霁,拿过钱:“行吧,什么号码?”
来了!
最关键的时刻!
我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加速。那些数字,那串用我母亲的生命和我的悲惨人生刻下的号码,像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地报了出来:“红球:05、13、17、24、31、33,蓝球: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