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孝心，咱仨平分了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新电器特有的塑料和金属味，混杂着老房子淡淡的樟脑丸气息。兄弟三人围着那个造型流畅、泛着冷白色金属光泽的机器人，像欣赏一件刚到手的高价商品。
“妈，您看，这就是‘小孝’，以后就由它专门照顾您。”老大李伟指着机器人，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推介意味，仿佛完成了一个重大项目的交付。
老太太王桂花坐在旧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老花镜滑到鼻梁中间，眯着眼上下打量这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铁疙瘩。它脸上固定着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塑料眼睛空洞无神。她没吭声，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沙发扶手上有些开线的绒布。
老三李精搓着手，脸上堆满精明算计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补充：“妈，这可是最新型号，顶配的养老陪护型机器人！端茶送水、按摩保健、提醒吃药、陪聊解闷，甚至还能读新闻、放戏曲！样样行！比我们哥仨笨手笨脚的贴心多了，也专业多了！”
老二李实推了推眼镜，语气诚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轻松：“是啊妈，我们工作都忙，天南地北的，凑一块儿不容易。您看大哥项目紧，我常出差，老三生意也脱不开身。有‘小孝’24小时守着您，我们哥仨出钱，也总算能尽孝了，真的，我们都放心！”
王桂花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视线从机器人身上移到三个儿子脸上，挨个扫过去，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嘲讽：“哦，合着你们的孝心，就是凑份子买个这铁皮疙瘩，然后按月付电费和维护费，就没你们事儿了？这孝心……还挺省事儿的。”
兄弟三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老大李伟清咳一声，试图化解尴尬：“妈，看您说的，我们这不是为了您好吗？这‘小孝’贵着呢，我们兄弟合资也不轻松，花了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手势，“就为了让您享享福。”
“是啊妈，”老三李精赶紧接话，试图用功能打消母亲的疑虑，“‘小孝’程序里都设定好了，绝对比人照顾得还周到、还科学！您就当多一儿子，还是随叫随到、从不抱怨、永不发脾气的那种！比我们这几个亲生的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小孝”的头部平滑地转向王桂花，发出温和但毫无波澜的合成音：“老夫人，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从今天起，您的健康与快乐是我的最高使命。祝愿您身体安康，心情愉悦。”
王桂花看着那双不会眨动的电子眼，又看了看眼前三个明显松了口气的儿子，沉默了几秒钟。窗外传来楼下老头老太太下棋的吆喝声。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算是默认了。兄弟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搞定”的轻松和卸下重担的释然。孝心，就这样被他们精细地打包、合资、外包了出去。
2 这“孝子”脑子有点轴
“小孝”的到来，确实让王桂花的生活变得无比“规范”和“健康”，同时也无比刻板和无趣。
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响起模仿鸟叫的轻柔音乐，伴随着“小孝”雷打不动的播报：“老夫人，清晨六点三十分，室内温度二十一度，湿度百分之五十五，空气质量良。该起床了，清晨的阳光富含维生素D，有利于骨骼健康。”王桂花想赖床？音乐声会持续，并且“小孝”会走到床边，用不变的语调温和提醒，每隔五分钟一次，直到她不得不爬起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