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终于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回府的马车里,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苏倾尽可能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珩一路无话,闭目养神,只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骇人。
马车刚到侯府门口,他甚至没等停稳,便率先掀帘下车,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内走去,将苏倾远远甩在身后。
苏倾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他消失在影壁后的冰冷背影,心头莫名地一阵发紧。
是夜,苏倾卸了钗环,正准备歇下。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下人惊慌的劝阻声。
“侯爷!侯爷您慢点!” “侯爷,夫人已经歇下了……”
“滚开!”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屋子都仿佛颤了颤。
浓烈刺鼻的酒气率先涌了进来。
谢珩站在门口,一身酒气,衣襟微敞,眼神猩红地盯着屋内,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满是醉意和一种近乎暴戾的阴沉。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苏倾吓得从床边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侯爷,您……”
话未说完,他已逼至近前,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散落的一缕长发!
力道不轻,扯得苏倾头皮一痛,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他指尖缠绕着那缕墨发,俯身逼近,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颈间,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骗得我好苦……”
“当年在城南书院外,给我送了三个月糕点、却从不说话的‘小哑巴’……”
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那双醉意朦胧、却锐利得仿佛要剥开她所有伪装的眸子,咬牙切齿地问:
“是不是你?!”
5 醉语真言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固有的冷檀香,铺天盖地地将苏倾笼罩。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头皮还因被他攥着的发丝而传来阵阵刺痛。
苏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小哑巴……城南书院……三个月的糕点……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属于另一个身份的模糊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翻涌而上!
她确实在城南书院外给一个少年送过糕点。那时生母刚去世不久,她在苏家处境艰难,偶尔溜出府,会去书院外的榕树下偷偷看里面那些朗朗读书的少年郎,幻想那是另一种人生。有一次,她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青衫、却掩不住一身桀骜的少年被夫子罚站在院外,烈日炎炎,他抿着唇,脸色苍白,额角还有淤青,像是跟人打过架。
鬼使神差地,她把给自己准备的、唯一一块舍不得吃的豆沙糕,悄悄放在了他身后的树根下。
后来,她隔三差五就会放些吃的在那里。有时是几块糕点,有时是一颗果子。她从未露面,也从未说过话。那少年起初警惕,后来似乎习惯了,总会默默拿走,有时会在原处放一支野花,或是一颗光滑的鹅卵石,作为无声的交换。
这种无声的、短暂的“交流”,持续了大概三个月,直到她被继母看得紧,再也无法溜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