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春的夜,沈知意像条滑溜的鱼,灵巧地翻过高耸的尚书府后墙。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的襦裙沾了些墙头上的青苔,裙摆还被尖锐的砖角勾出个细巧的破洞,可她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像揉碎了满街的灯火。

“小姐,您慢些!” 贴身丫鬟春桃提着裙摆,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赶,声音里满是焦急,“若是被老爷发现您又溜出来……”

“发现了便发现了。” 沈知意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拐进巷口,发间那支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总好过被关在府里,对着那些绣到发霉的鸳鸯。”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知意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只见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簇拥着一顶乌木轿子疾驰而来。最前头那匹神骏的黑马背上,坐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他穿着银线绣成的麒麟甲,腰间悬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月光恰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将下颌线勾勒得如同刀削斧凿一般。

“站住!” 男子突然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潭,精准地锁定了缩在墙角的沈知意,“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是何人?”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府里那只总爱瞪人的波斯猫。她强装镇定地挺直脊背,故意捏着嗓子道:“回官爷的话,小女子…… 小女子是附近绣坊的绣娘,这才收工回家。”

春桃在一旁拼命点头,吓得手心全是汗。

男子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他一步步走近,沈知意才发现这人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绣娘?” 他挑眉,目光落在沈知意裙摆的破洞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哪家绣娘穿得起苏绣的襦裙,还戴着东珠步摇?”

沈知意脸颊一热,正想反驳,却见他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鬓。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却不小心踩到裙摆,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沈知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她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尚书府的沈小姐,” 男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深夜离家,就为了在巷子里演一出偶遇的戏码?”

沈知意猛地推开他,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这才认出,眼前这人竟是禁军统领陆景渊 —— 那个三天前在宫宴上,当众说她 “仪态不端,有失闺秀风范” 的冷面阎王。

“陆大人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沈知意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子,“我沈府的家事,何时轮到一个禁军统领指手画脚?”

陆景渊抱臂而立,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沈小姐深夜在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就不是家事那么简单了。毕竟,明日早朝,令尊还要上奏请立太子呢。”

这句话戳中了沈知意的软肋。父亲沈从安最近在朝中树敌颇多,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说尚书府的嫡女深夜与外男私会,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