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相遇与执念
夜里十点半,便利店的日光灯还亮得晃眼,林晚把最后一箱牛奶搬进冷柜,指尖被箱壁的寒气激得发麻。玻璃门外,老城区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卷着几片碎纸掠过广场中央那座老许愿池。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盯着收银台屏幕上跳动的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三天。
“麻烦,拿瓶矿泉水。”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晚转过头,看见老周站在货架旁,手里攥着一副银丝眼镜,镜片上蒙着层薄灰。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像往常一样,肩上还挎着那个褪色的帆布包,包侧印着“红星钟表厂”的字样,是二十年前的老物件了。
“周叔,还是常温的?”林晚熟稔地从货架上取下一瓶矿泉水,扫码时瞥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您最近又熬夜修表了?看您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老周接过水,拧瓶盖的手轻轻发抖,他低头对着瓶身的反光擦了擦眼镜,含糊地应了一声:“老毛病了,不碍事。”他的目光越过林晚,落在窗外的许愿池上,池壁爬满深绿色的青苔,几盏老旧的景观灯围着池子,灯光透过浑浊的池水,在池底的硬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今天月圆,你说……那传说真的灵吗?”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泛起一阵涩意。老周这话,问了她不下十次。自从三年前他视网膜开始退化,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就总来便利店买水,顺便盯着那座许愿池发呆。据说那池子有百年历史,池壁上刻满了前人的许愿语,有的被青苔覆盖,有的被风雨磨平,只剩下些零碎的字迹,像“平安”“暴富”“求姻缘”之类,透着普通人最朴素的期待。而老周唯一的愿望,是能恢复视力,重画那套被大火烧毁的祖传钟表图纸——那是他父亲传给他的,据说上面记载着民国时期西洋钟表的核心工艺,是红星钟表厂的镇厂之宝,却在五年前的一场仓库火灾里化为灰烬。
“您都试了这么多次了,要是真灵,早该显灵了。”林晚收拾着收银台,语气尽量轻松,“再说了,您现在不也挺好?街坊邻居的表坏了都找您修,比图纸有用多了。”
老周没接话,只是仰头喝了口矿泉水,喉结动了动。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锡盒,打开来,里面放着几枚泛黄的老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年轻时的他,穿着工装,手里捧着一张卷起来的图纸,笑得一脸意气风发。照片旁边,是半截烧焦的纸片,边缘还留着黑色的炭痕,那是图纸仅存的碎片。“你不懂,那图纸是念想,也是责任。”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父亲临终前说,要让这手艺传下去,可我现在连表芯的齿轮都看不清楚了,怎么传?”
林晚沉默了。她知道老周的执念,就像她自己,也总被执念困住。三年前那个雨夜,妹妹林溪给她打电话,哭着说和男朋友吵架了,想让她来接自己。那时候林晚刚和上司吵完架,心情烦躁,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还说了句“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矫情”。挂了电话后,她就后悔了,想打回去道歉,却因为加班忙到深夜,忘了。第二天一早,她接到的不是妹妹的电话,而是交警的通知——林溪在过马路时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倒,当场去世,口袋里还揣着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一条银色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