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编织这段“孤立记忆”。在搜寻相关素材时,我注意到黑市的记忆库中,近期确实混杂了一些情感浓度高得异乎寻常的记忆片段,主要是极致的、面对未知存在的恐惧,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置身于绝对虚无中的巨大颤栗。这些记忆的来源标签模糊不清,价格高昂,并且往往刚一出现就被迅速扫货。这似乎印证了之前的流言,也让我更加怀疑陈硕的订单与这些异常记忆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再次为陈硕进行植入。这一次,他的生理反应更为剧烈。在记忆整合阶段,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关紧咬,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的软肉,生理指标多次逼近安全阈值。我不得不调低了注入强度,放缓了速度。结束时,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几乎实质化的悲观气息中。
“感觉……就像被扔进了西伯利亚的荒原,四周只有风雪和狼嚎……不,连狼都没有,只有死寂的冷。”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我递给他一杯温水,忍不住再次追问:“陈先生,我依然无法理解。这种程度的痛苦,究竟能带来什么?你所谓的‘需要’,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原本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寂静地燃烧。“林先生,你缝过那么多记忆,应该明白,感觉……有时候比真相更重要。”他避重就轻,“我需要这些感觉……来刺痛自己,来确认……我还活着,还能感觉到‘存在’。”
“存在?”这个哲学性的词汇从一个自寻痛苦的客户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诡异。
“是的,存在。”他重复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当一切都变得轻飘飘,当意义像沙堡一样坍塌……唯有极致的痛苦,拥有足够的重量,能把你……锚定在原地。”
锚定?这个词让我心头一跳。但未等我细问,他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支付了第二笔尾款,再次沉默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我工作室最外围的一道被动预警系统就发出了极其轻微、短暂的警报。有人在外围进行了非侵入式、但技术极高的扫描,手法专业且隐蔽,带着浓厚的官方色彩。我立刻启动了所有的反制措施和痕迹清除程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记忆管理局的人!他们真的摸过来了!是因为陈硕异常的订单,还是因为那些流传的高强度记忆?或者,两者根本就是同一回事?
巨大的危机感迫使我必须弄清真相。我通过一个极其可靠的中间人,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打听记忆管理局内部的动向。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心惊:记忆管理局最近确实在集中力量严查,目标直指涉及“极端情感体验”、“认知扭曲”和“潜在意识污染”的记忆交易。已有数个地下诊所被端掉,据说与几起离奇的精神崩溃案有关,更深层次的传言则牵扯到某个高度保密的、与深空探索相关的政府项目。
深空探索……陈硕的“深空矿业探测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清晰起来:陈硕的订单,绝非个人行为,很可能与这个保密项目密切相关!他的痛苦记忆,难道是什么非人实验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对抗性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