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很快被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恶劣趣味取代。傻小子，乐吧，抓紧时间乐吧，等过几个时辰，这玩意儿变回石头，看你哭不哭得出来。反正到时候我早就溜之大吉，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当我的咸鱼去了。
然而，就在他激动地摩挲着金砖，手臂挥舞，宽大的袖口滑落时，一截瘦削但线条分明的手腕露了出来。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瞳孔骤然一缩。
在他右手手腕内侧，有一个淡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印记。那印记形状颇为奇特，像是一朵简化的、含苞待放的桃花，桃花蕊中，又隐约嵌着一枚极细小的、符文状的痕迹。
这个印记……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那是……那是五百年前，我最后一次偷偷溜下凡，在南疆那片桃花林里，遇到的那个傻乎乎的书生……我与他……我亲手用一丝本源仙气，在他手腕上烙下的同心印！说是定情信物，其实更多是我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带着点捉弄和标记“所有物”的意思。后来天界有事，我被紧急召回，走得匆忙，连道别都没有，再后来……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五百年沧海桑田，那书生早该化作黄土一抔，这印记怎么可能还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穷小子身上？！
是巧合？是类似的花纹？还是……
我死死盯着那个印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完了完了完了！点石成金的把戏马上就要被戳穿，现在又疑似撞上了五百年前的“风流债”苦主？！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体验套餐？！
赵大有还抱着那块“金砖”傻笑，完全没察觉到身边这位“神仙姐姐”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脸色变了好几变。
他笑够了，终于抬起头，用那双依旧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语气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找到长期饭票的谄媚：“神仙姐姐！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赵大有没齿难忘！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看，这地方不安全，那些讨债的说不定还会找来，要不，先去我那儿……呃，寒舍暂避一下？虽然简陋了点，但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的！”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纯良”和“抱紧大腿”的脸，又瞥了一眼他手腕上那个刺眼的桃花印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去他家？等着三小时后金砖变石头，他原地爆炸，然后发现我可能还是他五百年前的“负心汉”？
不去？我现在身无分文（凡间的），仙力受限，连个净尘咒都使不利索，能去哪儿？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带路。”
我倒要看看，这五百年前的糊涂账，到底是怎么算到今天的！
赵大有的“寒舍”，果然很“寒”。
4 寒舍风波
穿过几条污水横流、弥漫着不明气味的小巷，在一排低矮歪斜的茅草屋尽头，就是他的家。一间进去得低头否则会撞门框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稀疏得能数清有几根，窗户是用破烂的油毡纸糊的，风一吹呼啦作响。屋里更是家徒四壁，一张瘸腿的桌子用石头垫着，一张硬板床上堆着散发霉味的破棉絮，墙角堆着些杂物，除此之外，再无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