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对上他平静直白的目光，又别过脸。
“你要喝水吗？”
苏妤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侧身带上卧室的门，
“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快步往厨房那边走，去给他倒水。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有些暗。
苏妤站在厨房的岛台边，心跳的有些快，又有点乱。
玻璃杯的水差点溢出来，她抽了纸巾擦了擦，端着水出去。
梁昼沉站在玄关边，似乎正准备离开。
“你现在走？”
苏妤走过去，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梁昼沉穿上鞋，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平淡地说，
“嗯，你应该不会想我留下。”
苏妤沉默了下，有些噎住。
梁昼沉目光注视着她，没什么表情地挑了下眉，说，
“开个玩笑。”
苏妤抿唇，捏着手上的玻璃杯，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
梁昼沉没有再说什么，带上门离开。
苏妤站在玄关边，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会儿，转身将水杯放到茶几上。
视线余光里，上周梁昼沉送过来的袋子还放在那边，她看了眼，手掌攥了攥，提起袋子拉开门，往楼下跑过去。
—
从楼道里出来，梁昼沉的车还停在车门没离开。
苏妤跑过去，开口叫人，
“梁昼沉。”
黑色宾利车的车窗闭合着，她伸手敲了敲，又叫了一声，
“梁昼沉。”
车窗缓慢的落下来，梁昼沉坐在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看着她，
“怎么下来了？”
苏妤没说话，只是把手上的袋子提起来，
“这是你上次带来的，正好今天带回去吧，可以送给你家里其他亲戚的小朋友。”
梁昼沉扫了眼她手上的袋子，转过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地说，
“我没有其他人要送。”
苏妤感觉到他目光的温度和情绪，硬着头皮道，
“我跟安安也用不上，而且这礼物太贵重，你送我们不合适。”
梁昼沉平淡地说，
“那你扔掉吧。”
苏妤抬头看他。
梁昼沉表情沉静，漆黑眼眸半垂，看着苏妤，
“你不要就扔掉。”
老旧小区路灯昏黄，夜晚宁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边上的树丛里窜过去，发出点声响。
苏妤抿唇，用力地攥了攥手掌心，抬眼目光跟车里的人对视，
“梁昼沉，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梁昼沉神情平静，闻言反问道，
“为什么？”
他语气淡漠，视线落在她脸上，
“这就叫对你好吗？”
苏妤皱眉看他，有点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自从程暮出事，在警局那晚重逢开始，他几乎一直都在帮自己，从外套到周凛的事情，到帮忙他还了银行和公司的欠款，还有搬家以后一次次的事情。
或许一开始她还可以自我解释说是因为初恋，是因为他们都是被爱人背叛的那一方，所以同情所以特别。
但这么久以来，从他给自己还了六千万开始，苏妤就已经意识到不同了。
她也不是傻子，不是不明白这些代表什么。
但因为他从来没有明确的表明过任何喜欢或者追求她的意思，加上程暮和许涟漪这层关系，她没办法说得太直接。
“你不喜欢？”
梁昼沉看她不说话，开口问。
他目光很平静，眼底漆黑，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简单的发问。
苏妤看着他的脸，想到了很多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她大学报考的志愿不在北京，两个人注定会异地，但梁昼沉回北京之前他们还没分手。
真正分手是在大学开学后一个月。
苏妤提的分手，在电话里。
梁昼沉当时听完，也是像现在这样，在电话里问她，
“你不喜欢？”
苏妤现在还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女生宿舍已经熄灯，她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打的电话，握着手机站在宿舍热水房的走廊。
九月的江城，燥热到连风都是烫的。
她逞强说是。
实际上也不过是觉得他对自己好像太冷淡了点。
幼稚的用分手来试图判断爱意。
梁昼沉在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平淡地说，
“好。”
滚烫的风刮着脸颊，苏妤却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那边同意了分手，没有再说任何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六月底开始的恋爱，九月底结束，不长不短刚好三个月。
这就是她的初恋。
苏妤沉默了会儿，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九年的时间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冷峻英挺的面庞反而比当年要更加深邃隽厉。
一切都没有变，好像当年那场在电话里的分手，在九年后的此刻再度重现。
但一切又都变了。
有程暮，有许涟漪。
她也不再是当年的苏妤。
“我不喜欢。”
苏妤注视着车窗里的那张脸，又说了一遍，
“梁昼沉，我不喜欢。”
梁昼沉平静地回视着她，问，
“不喜欢什么？”
苏妤噎了下。
话到这里，她也不想再继续装糊涂，决定索性直接把所有的话全部都说清楚。
初恋旧情复燃也好，蓄意接近未婚妻出轨对象的妻子报复也好。
她都不感兴趣。
也不想再出现像今天这样在甜品店的情况。
“都不喜欢。”
苏妤说，
“梁昼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但是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 ”
“我在追求你。”
“什么?”
苏妤愣住，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
梁昼沉眼睛沉静地看着她，英俊的五官仍旧淡漠，
“你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我在追求你。”
他语气平淡，又重复了一遍，
“苏妤，我在追求你。”
苏妤已经很多年不看少女漫画了，也不爱做什么天真的梦。
如果说曾经真的相信过爱情，那也是程暮带来的。
但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我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开玩笑。”
苏妤开口，表情很认真，
“但梁昼沉，我们不合适。”
“我没有开玩笑。”
梁昼沉表情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认真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不能追你？”
苏妤被他这句反问问住，有些怔怔的跟他对视着，张了张嘴，
“因为，”
她在他的注视下感觉到有些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我有老公，有孩子。”
虽然很不想再提起程暮，但是他们确实还没离婚。
梁昼沉注视着她，嗯了一声，英俊冷厉的面庞在漆黑的车厢里显得有几分漠然，平淡地说，
“他不是已经跟许涟漪跑了吗？”
苏妤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不知道梁昼沉跟许涟漪之间是什么情况，正常相爱还是家里联姻，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
但是许涟漪怎么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从他口中这样淡定的把程暮和许涟漪出轨跑路的事情讲出来，怎么都很怪异。
“还是说，”
梁昼沉垂下目光，看着苏妤，神情很平静，
“你要等他们回来？”
苏妤摇头，
“我现在只想带着安安过好我们的日子，至于程暮他……”
苏妤话说到一半停下。
梁昼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暮怎么？”
苏妤轻抿了下唇，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自觉被他的话带偏，又强行拗回正题，
“不管他们回不回来，但梁昼沉，我跟你之间没有可能，你……你也不要再继续在我身上花时间了。”
梁昼沉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半垂下来，从车窗里看着她，目光直白而平静，
“嗯。”
他说，
“知道了。”
“很晚了，上去休息吧。”
苏妤愣了愣，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又像之前一样。
她把手上昂贵的包装袋放在车旁，没有再说话，转身上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