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摆了摆手,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围的兄弟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公明哥哥这是舍不得卢员外出征啊!”
“哈哈,哥哥放心,卢员外去去就回!”
“待得胜归来,再与哥哥痛饮三百杯!”
在一片嘈杂的送行声中,卢俊义又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臂,眼神坚定:“哥哥保重,俊义去也!”
他转身,大步走向等待的军马,翻身而上,动作干净利落。阳光照在他明亮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那“玉麒麟”的旗帜在他身后猎猎作响,真个是英雄了得,气吞万里。
他带着那五百精兵,走了。马蹄声、脚步声、兵甲碰撞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通往山下的道路尽头。
演武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吴用走过来,看着我依旧苍白的脸色,温和道:“哥哥且宽心,卢员外定能马到成功。”
我点了点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望着那条空荡荡的山路。喉咙里那股诡异的粘稠感和腥甜味,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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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我如同置身于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刑讯。
每一份从前线传回的战报,都让我心惊肉跳。起初的消息是好的,卢俊义顺利抵达金沙滩附近营寨,小挫官军,稳住了阵脚。但我心中的不安没有丝毫减弱,反而随着时间流逝,如同不断加压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那首诗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头上。
“金沙滩头寒水冽……”
金沙滩!为什么一定是金沙滩!那里是水路要冲,但并非主战场,卢俊义只是去稳固侧翼,按理说,遭遇强敌、陷入死地的可能性并不大。
除非……那“寒水”,并非指代金沙滩本身的环境。
一种更深的寒意,从心底里渗出来。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反复回忆那夜被控制时写下诗句的每一个细节。那冰冷的触感,那甜腻的墨香,那不受控制的笔锋……还有吴用那“看不见”真实内容的诡异反应。
这一切,绝非巧合。天书,预言,兄弟的死亡,以及这梁山泊本身……它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我尚未完全理解的、恐怖的联系。
第四日,午后。
我正在房中对着地图发呆,试图找出任何可能避免悲剧的部署漏洞,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隐约的喧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走了出去。
聚义厅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些闻讯赶来的头领。气氛凝重。几个刚从前方回来的斥候,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悲愤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吴用、公孙胜等核心人物也已经到了。
“怎么回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一个斥候头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禀告公明哥哥,军师!卢……卢员外他……他殉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句话真真切切传入耳中时,我还是感觉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了胸口,呼吸骤然停滞,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