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毕业的坎与深夜的门
六月的重庆,空气里已经裹着一股子灼人的热气,跟我心里的燥劲儿缠在一起,解都解不开。
手里捏着刚打印好的毕业证,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傻气,可想起半小时前林晓红说的话,那点笑意就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凉透了。
“阿刚,我不能跟你留在重庆了。”
晓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绞着衣角,她是东北姑娘,平时说话脆生生的,这会儿却软得像没了骨头,
“我妈昨天又哭了,说就我一个闺女,要是我远嫁,她夜里都睡不踏实。你跟我回沈阳呗,我家那边能给你找个稳定的活儿,不比在重庆飘着强?”
我靠在学校门口的老黄葛树上,树皮糙得硌手,就像我这会儿的心思。
“回沈阳?那我爸妈咋办?” 我声音有点哑,“我爸去年冬天脑梗,半边身子还不利索,我妈眼睛越来越花,俩老人在农村,就我一个养子,我走了谁管他们?”
“那你爸妈就不能来沈阳?” 晓红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期待,“我家有房子,能住下。”
“你不懂。” 我叹了口气,喉咙发紧,“我爸那性子,一辈子没离开过老家的土坯房,让他去东北,他能住得惯?
再说,他还等着今年秋天收玉米呢,那几亩地是他的命。晓红,我们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可办法哪有那么好想。我们在树底下站了一下午,从日头正盛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最后只等来一句 “那算了吧”。
晓红转身走的时候,眼泪掉在地上,砸在滚烫的水泥路上,没一会儿就干了,像我们这段四年的感情,说散就散了。
年后我在重庆找了份电商运营的活儿,公司在石桥铺,我就在附近的小区租了个单间,月租一千二,房间小是小,但窗户朝东,早上能晒着太阳。
每天下班回家,差不多是傍晚六点多,小区里满是烟火气,谁家炒回锅肉的香味飘过来,能勾得人肚子直叫。
我总能在单元楼门口碰到一个女人,牵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女人穿得朴素,大多是浅色系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个低马尾,脸上总带着笑,看见我就会点头打招呼:“小伙子,下班啦?”
小男孩长得白净,眼睛圆溜溜的,躲在女人身后,偷偷看我。
第一次搭话是周五晚上,我手里拎着买的泡面和火腿肠,她正好牵着孩子出来扔垃圾,笑着说:“小伙子,总吃这个可不行,没营养。
我就住你隔壁,302 的,叫我刘芳就行,以后有啥事儿,邻里邻居的,别客气。”
我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姐,我叫李刚,刚毕业没多久,还不太会做饭。”
“没事,慢慢来。” 刘芳笑着拍拍孩子的头,“这是我儿子,叫佳佳。佳佳,跟叔叔问好。”
佳佳怯生生地小声说:“叔叔好。”
那之后,每天下班总能遇上,有时她在楼下晾衣服,有时带着佳佳在小区里玩滑梯,每次都会跟我聊两句,问问我工作累不累,提醒我最近降温要加衣服,像我妈一样,絮絮叨叨的,却让人心里暖和。
那天公司搞大促,忙得脚不沾地,等我处理完所有订单,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
我揉着酸胀的肩膀,走出写字楼,夜里的风有点凉,吹得人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