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光滑无损。双腿也完好无恙,唯有前世记忆如蚀骨烈焰,灼烧着她的神魂。
“周嬷?”她看向炕边满脸焦急的老妇人,这是自幼照顾她的忠仆。
“我的好姑娘,总算醒了!侯府、侯府来人了!说是接您回京享福呢!”周嬷又是欢喜又是忧。
颜明棠心头剧震。
侯府来接人?这分明是她十六岁那年!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命运转折的起点!
前世,她便是此时满心期盼又忐忑地认亲归府,从此踏上被众人嫌弃、最终惨死的绝路。
好,好得很!
苍天有眼,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颜明棠压下翻涌的血海深仇,眼底冰封万里,嘴角却扯出一抹温顺怯懦的弧度:“真的吗?周嬷,快、快帮我梳洗,别让贵人久等。”
她目光扫过墙角——那里立着她平日杀猪用的剔骨刀和钩子,刃口寒光凛冽。
这一世,屠刀不斩猪,专斩魑魅魍魉!
那些欠她的,她要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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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派来的嬷嬷姓王,吊梢眼,薄嘴唇,一身绸衣也掩不住刻薄之气。她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院里,用绣帕嫌恶地掩着鼻,仿佛多吸一口这空气都会染病。
见到颜明棠出来,她上下打量,见她虽荆钗布裙,却肌肤胜雪,眉眼精致更胜颜明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妒与不屑。
“老奴给大姑娘请安了。”王嬷嬷敷衍地福了福身,语气毫无敬意,“夫人惦念姑娘,特命老奴接您回府。这就收拾收拾跟老奴走吧,府里规矩大,莫让夫人久等。”
言语间,尽是对这乡下地方的鄙夷和催促。
颜明棠心中冷笑。惦念?前世她死后魂魄不散,可是亲耳听见赵氏对颜明安说:“总算处理掉了那个孽障,没玷污了我侯府门风!”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惊喜,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真、真的吗?谢谢母亲!谢谢嬷嬷!我、我没什么要收拾的,这就走。”
她转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套用布包好的杀猪工具拿起,怯生生道:“嬷嬷,这是我阿爹留下的唯一念想,我能带着吗?”
王嬷嬷瞥了一眼那长布包,只当是些破铜烂铁,不耐地挥挥手:“赶紧的。”
颜明棠低眉顺眼,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笑意。
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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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府,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颜明棠跟着王嬷嬷从角门入府,一路穿廊过院,引得不少丫鬟仆妇窃窃私语,鄙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瞧那穷酸样,真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 “呸!一个杀猪匠养大的,浑身骚味,也配?” “小声点!听说安姑娘正不高兴呢…”
正厅之中,威远侯夫人赵氏端坐主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却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轻蔑与冷淡。
她身旁,依偎着一个娇柔美丽的少女,正是颜明安。她看着颜明棠,眼中飞快闪过怨毒,随即化为楚楚可怜的委屈,轻轻拽了拽赵氏的袖子,低唤:“母亲…”
颜明棠按捺住翻腾的恨意,依照王嬷嬷路上草草教的规矩,上前跪下,声音微颤:“女儿明棠,给母亲请安。”
赵氏嗯了一声,语气疏离:“起来吧。既回了府,往后就好好学规矩,莫要再沾染那些粗鄙习性,丢了侯府的颜面。”一句关怀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