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轩！」
如同丧钟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我们的部门总监，王志远。
他踱步到我工位旁，肥胖的手指「笃笃」地敲着我的显示器边缘。
「你这个数据怎么做的？啊？」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来的愤怒，「小学生都比你做得漂亮！你是不是根本没带脑子来上班？」
全办公室的人都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但敲击键盘的声音明显慢了下来。
这种公开的羞辱，几乎成了每周五的保留节目。
我知道原因，只是因为上周他要求我周末来公司「临时支援」，我以家里有事拒绝了。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眼中的「刺头」，需要重点敲打的「落后分子」。
「王总，数据是严格按照要求整理的，可能格式上……」我试图解释，声音因干渴和压抑而有些沙哑。
「格式？」他嗤笑一声，打断我，拿起我桌上打印出来的报告，随意翻了两下，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摔回我桌上，「我要的是结果！是洞察！不是你这堆狗屎一样的数字罗列！你看看李强做的！」他指向斜对面一个正拼命加班的同事，「人家为什么就能想到前面？你就只会在这里磨洋工？」
李强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谦卑又疲惫的笑容，眼底却没什么光彩。
他已经被连续不断的「标杆对比」和「能力肯定」驯化成了一头沉默的牲口。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无法和一个故意找茬的人讲道理。
「今晚，所有人，都必须把这个模块给我弄完！弄不完，就别想走！」王志远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舞，「我们是一个团队！要懂得奉献！年轻的时候不吃苦，什么时候吃苦？难道等你老了，去大街上捡垃圾吗？」
又是这一套。奉献，团队，未来……一个个美好的词汇，被他拿来当作榨取剩余价值的遮羞布。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
「王总……」
我抬起头，看到了林雪。
她站在设计部的工位旁，手里还拿着绘图板，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开口：「王总，陈轩他这个星期已经加了很多天班了，这个数据量确实比较大，要不……明天再继续？」
我的心猛地一跳。林雪，设计部那个安静又出色的女孩。
我偷偷关注她很久了，她就像这灰暗办公室里唯一的光。
她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悄悄在我桌上放一盒牛奶；会在部门聚餐我被边缘化时，主动跟我聊几句。
我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这点滴的温暖收藏起来。
此刻，她为我说话，让我既感激又感到一阵难堪。我不需要怜悯，尤其是在她面前。
王志远的炮火立刻转向了她：「林雪！做好你自己的工作！设计部的任务完成了吗？就在这里多管闲事？」他语气刻薄，「怎么，看他长得帅，心疼了？」
林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睫毛低垂下去，紧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那窘迫而无助的样子，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