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林深在曼谷夜市的雨棚下第一次见到那块佛牌时,雨丝正裹着檀香和油炸罗勒叶的气味砸在塑料布上,溅起细碎的油星子。摊主是个穿靛蓝纱笼的老妇,脸上的皱纹比她摊位上的泰丝纹路还密,枯瘦的手指捏着佛牌递过来时,指节处的老年斑像凝固的血渍。
“坤平将军,”老妇的中文夹杂着浓重的尾音,指腹摩挲着佛牌表面深褐色的包浆,“帮你找回来想找的人,代价……等它想收的时候,自然会要。”
佛牌比林深想象中沉,正面是盘腿而坐的坤平像,眉眼刻得凌厉,背后却刻着一串他不认识的巴利文,摸上去有细微的凹凸感,像是皮肤下凸起的血管。他本来是来东南亚找失踪三个月的女友苏晓的,警局的回执上只写着“在普吉岛某民宿失联”,监控最后拍到苏晓时,她正攥着块一模一样的佛牌,站在海边的雨里,像尊被雨水泡软的泥塑。
付完钱转身时,老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林深看见她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脸,而他的脸旁边,似乎叠着另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是苏晓,苏晓的嘴角正向上弯着,像是在笑,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
“别去兰塔岛,”老妇的声音突然变尖,像被掐住喉咙的猫,“去了,就不是你找她,是‘它们’找你了。”
雨还在下,林深攥着佛牌快步走进夜市的人流里,手腕上的痛感迟迟不散。他没注意到,佛牌背面的巴利文正在暗处慢慢变亮,像吸了血的萤火虫。
2 普吉岛的民宿
普吉岛的雨比曼谷急,砸在民宿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根针在扎。林深推开“海边小屋”民宿的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柜台后坐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头发染成了浅金色,看见他手里的行李箱,抬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中国人?”男人的中文很流利,指了指墙上的入住登记表,“苏晓是你朋友?她三个月前住这儿,302房,之后就没回来过。”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攥得发白:“你见过她?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个雨夜,”男人挠了挠头发,眼神飘向窗外的海面,“她那天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块佛牌,嘴里念念有词的,像是在跟谁说话。我问她怎么了,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说‘它在跟着我’,然后就冲进了房间,锁了门。第二天我去敲门,没人应,开门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剩窗台上一块湿淋淋的毛巾,还有……”
男人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还有墙角的血,一小滩,干了之后是黑的,像酱油。我报了警,警察来看了,说不是人血,是海水里的某种海藻汁液,就不了了之了。”
林深跟着男人上二楼,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墙面上贴着几张褪色的风景照,照片里的海是深蓝色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是要从照片里涌出来。302房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和他手里佛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窗台上摆着个空的玻璃罐。林深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垫,是凉的,像是刚有人睡过。他低头看向床底,突然顿住了——床底的地板上,用白色的粉笔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个倒过来的“山”字,中间插着一道横线,横线的末端,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