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整整三天三夜,在鬼门关反复挣扎。每一次我以为自己就要断气,又被那要命的苦药和银针硬生生拽回来。周太医的头发似乎更白了,眼窝深陷,走路都在打晃。
第四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透过高窗照进来时,周太医再次搭上我的脉。他枯槁的手指抖得厉害,半晌,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下去,对着门口的方向,嘶哑地喊:
“殿…殿下…天佑…天佑…脉象…稳住了…活…活过来了…”
门口那道冰冷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是李玄毫无情绪的声音:“滚下去领赏。”
“谢…谢殿下隆恩!”周太医和徒弟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寝殿里只剩下我和门口那道影子。死寂。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恐惧。活下来了。然后呢?皇后会放过我?太子…他为什么救我?为了和皇后置气?还是…为了继续折磨我?
没人给我答案。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几天,我能勉强坐起来了。身上的伤还在疼,但鸩毒带来的那股焚烧五脏的剧痛,终于消退了。东宫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这天午后,福安公公脚步匆匆地进来,脸色比哭还难看。他没看我,径直走到内殿门口,对着里面低声禀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前朝…出事了…”
内殿里,传来李玄冰冷的声音:“说。”
“是…是宰相大人…”福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恐惧,“他…他在早朝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参…参了殿下一本…”
“参孤?”李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参什么?”
福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参殿下…沉溺女色…荒废政务…为…为一低贱丑陋的婢女…不惜顶撞皇后…动用御医…坏了祖宗规矩…说…说那婢女…狐媚惑主…是…是祸乱东宫的妖孽…请陛下…严惩…以正宫闱…”
狐媚惑主?妖孽?我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听着这些刀子一样的话,只觉得荒谬又可笑。我这张脸?狐媚?我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何德何能去“惑主”?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
内殿里沉默了片刻。死寂得可怕。
然后,是脚步声。李玄走了出来。他换上了正式的玄色蟠龙朝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看也没看角落里的我,径直向外走去。
“殿下!”福安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宰相势大…陛下那边…恐对殿下不利啊!您…您三思…”
李玄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斩钉截铁的话,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偏殿里,也狠狠砸进我的耳中:
“告诉宰相,也告诉满朝文武。”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和不容置疑的狠厉,“那婢女,是孤的榻边人。动她,就是动孤。”
第五章
“榻边人”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东宫的气氛,因为这惊世骇俗的宣言,变得更加诡异。宫人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探究,远远避开,仿佛我是什么沾之即死的瘟疫。连福安公公,每次送药进来,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