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床恨，寒夜归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林婉清困在洁白的病床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丈夫周建明和一双儿女冰冷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医生说妈这情况，也就这两天了，公司那边还有个重要合同要签，我下午先回去了。”儿子周天宇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悲伤，只有对工作的焦虑，仿佛病床上躺着的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女儿周雨欣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不耐：“我明天还要去试穿婚纱呢，跟妆师都约好了，总不能因为妈耽误我的终身大事吧？爸，要不你在这儿盯着，有事我们电话联系。”
林婉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想开口，想问问这两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冷血。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周建明的话就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行了，你们该忙忙你们的去，她这也是熬到头了。说实话，这辈子跟她过，我从来就没爱过她，要不是当年她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让给我，我能有今天的地位？现在她没用了，也该给我腾出地方了。”周建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从未爱过”这四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割破了林婉清维持了三十年的婚姻假象。她想起自己当年拿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想起周建明抱着她说“婉清，我真的很想上大学，可我家里条件不好，要是我能去，将来一定好好待你”时的恳切眼神。那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地把通知书塞到了他手里，自己则留在了小城里，找了份临时工，一边赚钱补贴他，一边照顾他的父母。
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能换来长久的幸福，可到头来，却只换来一句“从未爱过”。她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丈夫和孩子，自己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如今她病倒了，他们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反而在算计着她死后的日子。
无尽的悔恨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林婉清，她猛地睁大眼睛，想要控诉，想要质问，可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
心电图机发出刺耳的长鸣，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婉清，婉清，快醒醒，该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婉清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她发现自己躺在老家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被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肥皂香，而不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妈？”林婉清疑惑地看着床边的女人，那是她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此刻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慈爱。
“你这孩子，昨晚说今天要去拿录取通知书，怎么还睡过头了？快起来洗漱，我给你煮了鸡蛋，吃完赶紧去学校。”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昨晚太兴奋没睡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