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重心放低,目视前方。”他在我身后,握着缰绳,声音很近,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夹紧马腹,对,就是这样。”
他的教学简洁直接,一如他的为人。我学得很吃力,但进步很快。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在这乱世,多一份技能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有一次,我练习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及时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稳住。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力量和一触即分的克制。
“谢谢将军。”我低声道,心跳有些失序。
“无事。”他松开手,神色如常。
我们还一起校对过兵士名册。烛火下,他的侧脸专注而认真。我指出一处笔误,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极淡的惊讶和……欣赏?
“你识字断文,不像寻常流民。”他状似无意地说。
我心里一紧,面上强作镇定:“许是以前家中略有薄产,请过先生。”
他不再追问,仿佛信了,又仿佛并不在意答案。
战事间歇,我们也会有一些短暂的交谈。他偶尔会问起我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语气不像试探,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流。我则小心翼翼地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结合现代的知识,给出一些见解。他通常只是听着,不置可否,但眼神会变得格外深邃。
一次,我们行军至一片被战火摧毁的村庄废墟。断壁残垣间,可见零星白骨。夕阳如血,将一切都染上悲怆的色彩。
贺兰擎勒住马,沉默地望着这片疮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望着眼前惨状,忍不住低声喃喃,用的是后世的话语。
他猛地转头看我,目光灼灼,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此言,甚切。”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共鸣。
那一刻,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无声流淌。无关身份,无关时代,只是两个灵魂对乱世悲怆的共同感知。
感情是在这些细碎的时刻里悄然滋生的。像荒原上的野草,不知不觉间已蔓延成一片。
然而,乱世容不下岁月静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爆发了。我们所在的辎重队伍被一支凶悍的流寇骑兵冲击。我当时正骑着他送我的那匹温顺母马,跟在队伍中段。
厮杀声震天响起,箭矢呼啸。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冷兵器的杀戮,吓得脸色发白,只能死死抱住马脖子。
“林晚!低头!”
贺兰擎的吼声穿透混乱。我下意识伏低身体,一支冷箭擦着我的发髻飞过,钉在旁边的粮车上,箭尾兀自颤抖。
他原本在队伍前方,此刻竟策马逆着人流冲向我这边。长剑在他手中化作道道寒光,精准地格开射向我的流矢,劈倒逼近的敌人。他的动作迅捷如电,带着一种守护的决绝。
混战中,一个凶悍的寇兵挥刀砍向我的马腿!坐骑悲鸣一声,轰然倒地。我被甩下马背,重重摔在地上,眼看那寇兵的第二刀就要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贺兰擎从旁猛冲过来,用剑架住那致命一刀,火星四溅!他反手一剑刺穿敌人胸膛,动作干净利落。随即一把将我拉起,护在他身后。
他的背脊宽阔,挡住了所有刀光剑影和血腥。我抓着他衣角,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传递过来的力量。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奇异地平息了。仿佛只要他在身前,便是绝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