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功成后的某日,灵山脚下的禅院格外清净。沙僧正蹲在院角擦拭他的降妖宝杖,日光透过松针洒在杖身,映出细碎的金光。他看了眼不远处正掰着手指头算功德的八戒,又瞥了瞥坐在门槛上闭目养神的悟空,忽然放下宝杖,迟疑着开了口:“大师兄,二师兄,有件事我琢磨了好些年,不知当问不当问。”
八戒正算到“高老庄探亲”该记几分功德,闻言头也不抬:“沙师弟尽管问,只要不是问我私房钱藏在哪,老猪知无不言。”
悟空眼皮没动,尾巴尖却在身后轻轻扫了扫:“说。”
沙僧搓了搓手:“我就是想,您二位的师父……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话一出,八戒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嗒”掉了一颗,他猛地抬头,肥脸涨得通红:“沙师弟你胡说啥!我师父是观音菩萨点化的,后来跟着唐僧师父取经,猴哥的师父不是那个啥……不许他提名字的神秘老道吗?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悟空终于睁开眼,金瞳里映着松影,语气听不出喜怒:“呆子急什么,听沙师弟把话说完。”
沙僧忙道:“我不是胡说。那年在流沙河,我初见大师兄,就觉得您的身法里有股子道家清气,后来见二师兄用天罡三十六变,那路数竟也带着几分道门根基。前几日整理经文,我翻到一本残卷,说三界中有位大能,早年曾在不同处传道,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收徒也只传一技,从不让弟子知晓彼此……”
他话没说完,八戒已跳了起来:“我那三十六变是观音菩萨教的!跟什么老道没关系!”他急得直拍肚子,“再说了,我这肚子,我这钉耙,哪点像猴哥那老道师父教出来的?他要是真教了我,能让我长成这副模样?”
悟空忽然笑了,站起身拍了拍沙僧的肩:“沙师弟心思细,但想多了。”他望向远处的云海,“我师父教我的是‘悟’,教呆子的,怕是‘戒’。”
八戒愣了愣:“戒?我戒了五荤三厌,这算哪门子教法?”
“不止这些。”悟空转身往里走,声音轻飘飘传过来,“你戒了贪嗔痴里的痴,我戒了杀盗淫里的杀,沙师弟戒了嗔恨。咱们三个,原是从不同处来,却往同处去,师父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八戒挠了挠头,忽然嘿嘿笑了:“这么说,不管是不是同一个师父,咱们终究是师兄弟?”
沙僧看着悟空走进禅房的背影,又看了看八戒憨笑的脸,忽然觉得松了口气。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三人身上,降妖杖的金光、九齿钉耙的银光、金箍棒的暗光,在地上交叠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院外的风里,似乎藏着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有人在云端笑了。
沙僧听着悟空的话,眉头却没舒展,他望着院外缭绕的云雾,低声道:“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不如……咱们找个时日,一起去寻寻那位老祖?见上一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话刚落,八戒先打了个哆嗦,肥脸皱成一团:“沙师弟你疯了?猴哥当年都被他师父警告过不许提及,不许寻找,咱们仨凑一块儿找上门,这不是自讨没趣?再说了,那老道要是真不想见,咱们就是翻遍天涯海角也找不着,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