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对某些人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对另一些人,却是从地狱到人间的漫长跋涉。
当私人飞机的起落架与沪城国际机场的跑道接触,发出一声沉稳的摩擦声时,叶轩缓缓睁开了眼睛。窗外,是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城市天际线。他回来了。
三年前,叶家风雨飘摇,“龙腾集团”濒临破产。他,叶家的独子,为了拿到一笔能让集团起死回生的救命投资,不得不接受一个条件,远赴战火纷飞的中东,为那位神秘的投资人执行一项为期三年的高风险安保任务。
那是一段用鲜血和火焰书写的日子。他见过枪林弹雨,走过尸骨累累的废墟,手中的刀刃饮过不止一个敌人的血。昔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被磨砺成了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刃,沉默,但锋利得足以撕裂一切。
他活着回来了,带着承诺中的巨额资金,也带着一身洗不尽的煞气。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尤其是他的未婚妻,周婉清。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三年来,他心中唯一的温暖和寄托,便是对她的思念。那个出身贫寒,却被他一路资助,从青涩少女成长为名校高材生的女孩。他离开前,将叶家最后的精神象征——祖宅“听雨轩”,以及摇摇欲坠的“龙腾集团”,全权托付给了她。
他相信她,如同相信他自己。
出租车平稳地驶离市区,拐入通往西郊富人区的僻静公路。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冠相交,光影斑驳。叶轩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听雨轩”,不仅仅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庄园。那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印记。父亲一生痴迷兰花,将毕生心血倾注于此,从世界各地引种了无数珍品。那满园的兰草,尤其是那几株名贵的“鬼兰”与“墨兰”,是叶家精神的最后寄托。他曾对周婉清说,见兰如见我父,见园如见我家。
她当时含泪点头,承诺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守护好这里的一切。
车辆缓缓停在“听雨轩”那扇古朴厚重的柚木大门前。叶轩付了车费,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近乡情怯的激动。他想象着周婉清看到他时,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她会扑进他的怀里,喜极而泣吗?
他用指纹解锁了门禁。那扇沉重的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了门后的庭院。
然而,预想中幽静雅致,兰香浮动的景象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曾经被精心照料的名贵兰草,此刻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东西肆意踩踏过。娇嫩的“鬼兰”花瓣凋零,被人捻碎在泥土里。珍稀的“墨兰”叶片折断,旁边散落着几颗油腻的瓜子壳和一截被摁灭的烟头。空气中没有兰花的清香,只有一股劣质烟草和食物垃圾混合的馊味。
庭院中央,那张他父亲最爱在下面品茗对弈的黄花梨木桌旁,一个二十多岁的黄毛青年,正将一只脚野蛮地踩在一片倒伏的兰花上。他架着手机,对着屏幕唾沫横飞。
“家人们,家人们,都看好了啊!我身后这园子,牛不牛逼?这可都是钱呐!别废话,今天给兄弟们上个硬货,正宗泰国进口乳胶枕,在我直播间,今天不要九九八,不要四九九,九十九块九,还包邮!”